福隐香雪
天寒人倦,梅蕊未放,趁游人稀落,总喜欢往太湖边跑。避开红台金塑,便是幽景,若还能在拐角处撞见重瓣半舒的绿梅,更可成意外之喜。今冬更在近处山居,寻常行程,却成为了新年日程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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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登记入住的小厅,脚边细碎传来轻捷的脚步声,一只小犬径迎到我们面前。此君浑身米白,眼神狡黠,虽既失二分雄健风姿,又无城中居民的温驯可爱,却自有山间人的自在矫捷。它意气昂昂地将我们送到住所,目送木门关上后才缓步离开。惹得我们议论纷纷:羡慕主人的好福气,感叹白墙黑瓦间的闲居之乐,话题渐渐淡去,淡不去的还是它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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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时分,正寻去处,如初见时一样,它又出现在我们的身前。跟随着那个米白色的身影,我们踏在半新的柏油路上,鼻端是不甘随着冬天一起枯干的草木气息,穿过不知何时修建又不知何时被弃至此的石牌坊,快步离开隐隐传来狗吠声的残屋废园,眼前一亮,已经拐入了蜿蜒向上的山道。在前的是贴着反光条的护栏和四只矫捷的肉掌,在后的是记录着革命历程的广告牌和三双赞叹的眼睛。随着这位向导在山间拾级而上,太湖的一角不知不觉在云下现出身影。此地素无高山,但连峰蕴翠,如太湖的水波片片在这片福地上涟漪,山与山中偶有人家三二,虽不复古时瓦色青青,亦可以想见墨色淋漓的福字已经写好,只等新年来时郑重贴上,以期一年好运……
回到住处时,暮色已凝成夜露。再度走向泛着暖色灯光的小厅,与在厨房忙碌的主人攀谈,谈今日与小犬同游之乐。随着电锅热气蒸腾地端上原木色的餐桌,主客都兴致渐高。听他讲自己原是上海的公务员,嫌公事烦乱又彷徨无计,受友人资助遁居至此,正在大搞设计时认识了小犬,自此相伴而居。走回厨房,他略显发福的面孔与人立在吧台边露出头的小犬,充满的是山间人的自在与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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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铁艺吊灯投下的柔和光芒中,我的思绪也融入了这片山中。现代社会的高速发展,既造就了生活质量的快速进步,也造成了焦急的追逐者,生怕自己落后于时代,他们的目光仅仅聚集在一个目标上,或是在无限的追逐中耗尽心力,或是得到后在迷茫中不知去从。不论城内抑或山中,已难静似太古,那么,何不像这位民宿主人一样,用一个去功利化的职业和一个理想的下午,亲手写就属于自己的“日长如小年”?……
临走前,我突然忆起了他亲手题写的四个大字:“福隐香雪”。梅林间的这丝缕幸福,不仅是每个住客来此闲居的理想,更是在这个高速奔流的世界上,他和他的小犬生活的源泉和最好的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