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自小，任何动物到我手中从来没有不死的，甚至连最好养的乌龟也养不过半年。上次，妈妈推门进来，看见一只乌龟以我的手为原点，离地一米多高为横坐标，做二次函数图像运动，于是当场下令，以后不准养宠物。

房间里还有两条鱼。它们幽怨地目视着这一幕。

“还有，那两条鱼，我估计也活不过三天。如果活过了三天，我买个大蛋糕。”

结果它们神奇地活过了三天，妈妈真的买了个大蛋糕热烈庆贺。

它们活了很久，直到我开始背上小学的书包，它们还是天天目送我离开。

小学开始是轻松的，在学校和同学打闹之后，我还能回家看金鱼。从那时起，我决定了，我要用我课外的所有时间，去喜欢几只金鱼。

我时不时把几个同学叫到家中看金鱼。

金鱼好奇地游到了鱼缸边缘。

同学：“哇，胖得像猪！”

金鱼：“……”

然后金鱼一脸不屑地游了回去。

每升一个年级，就是一年，就有一次腾蛟集市。我经常去买金鱼。于是乎，那两条最年长的金鱼就年年有好戏看，看那新来的金鱼一年迷茫地扪心三问：“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去向何方？”

正因如此，我盼望着我作业本上的年级那行，从一到二，从二到三，从三到四……

事情好像没有我想得那样轻松，就在我从一到二，从二到三，从三到四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我仿佛忽略了金鱼。

有时候，抱着作业上楼。金鱼从缸中直射过来的目光，让你不得不顺着目光看去。一群鱼排着一排，两只鱼眼般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你：“我饿了……”

毛骨悚然。

我忙抱着作业跑上楼。

“还不写作业？”

“我去给金鱼喂东西。”

“给金鱼喂东西能有什么前途？我去喂，你写作业。”

结果妈妈忘记了喂鱼。

次日到楼下吃早餐，我才发现没人给金鱼喂东西。怎么发现的呢？那群鱼还是和昨天一样，排成一排。

“我要吃的……”

我忙冲过去，把鱼粮倒进去。金鱼用一种不屑的眼神看着我。那神情仿佛——

想多了，它屈服于食物之下了。

（二）

当年级那行改为七。我穿上了初中的校服。

“一定要多学习啊！一定要多做语文！”语文老师说。

“多做数学！数学很重要！”数学老师说。

“英语才是第一！”英语老师说。

科学老师什么都没说，发了一堆试卷。

社品老师退出竞争。

我觉得我们好像失去了什么。

同学邀我去他家。我忽然注意到他家的花蔫了几棵。

“没时间。”同学笑笑。

我家的金鱼日益憔悴。它们平时和我是那么好的玩伴，看我一去那么多天才归来，心中不会没有什么触动的吧。

金鱼的记忆只有七秒。

（三）

八年级。

有的同学的成绩突飞猛进，有的同学慢慢落后了，他们每天每夜地写作业，课外作业，竞赛作业。

你还有你的课外生活吗？

我也许还有我的课外生活吧。当我终于回家，看见我那缸鱼的时候。八年与几条鱼争上劲的时光，又重在我的眼前。

我的目光与鱼的目光相接。触动。我还有一个不到半平方米的心灵的寄托，这里才是我课外的生活。

八年了……

我缓缓把手贴在鱼缸上。书包很重，我就这样，背着重重的书包，轻触我灵魂的归处，愿此，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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