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味道
父亲是天空,母亲是大地,他们用坚实的臂膀和温暖的胸膛为我们撑起了一片没有委屈的天空,这就是家。
回想起那些困难年代,家是很清贫的,家里没有一样像样的家具,有两口箱子,那还是姨妈给的。有一个大桌子,是前任住户留下的,那是父亲用来写作的地方。值钱的东西就是一个收音机和一辆自行车,收音机是那种老式的,指针旋钮的那种,听收音机是当时家里唯一的娱乐活动。我最喜欢听的就是小说联播和曲艺节目,曲艺节目当时就一个,是著名表演艺术家李润杰先生表演的快板书《奇袭白虎团》,一天到晚不知要重复多少遍,听着听着我居然一字不漏的跟着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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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晚上,我让父亲、母亲在炕头做好(那时候北方睡火炕,靠着炉子那头是炕头,靠着烟囱那头是炕梢,一般是老年人睡炕头,晚辈睡炕梢。),然后我就在他们面前完整的演绎了一遍快板书《奇袭白虎团》,望着父亲母亲那诧异的眼神,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骄傲。
那一年我不到7岁。
母亲听完以后,高兴的不得了,用拳头猛锤父亲的肩膀,叫道:“你看看,你看看,和你当年的样子多像啊!”
父亲叹了一口气,只说了一句话:“以后别学这些乱七八糟没用的东西。”
说完站起身来,走到院子里,抡起斧头,劈扳子去了。
后来,我才慢慢的知道,父亲这个当年中戏的大才子,就是因为导演一部话剧,剧中歌颂了刘少奇、邓小平等老一代无产阶级革命家,被打成了右派,被下放到了黑龙江伊春市,在那里所有的受到了很不公平的待遇,他也受到严重的伤害,他发誓子孙万代不搞文艺、不沾政治。以至于我疯狂热爱普希金、裴多菲、徐志摩、戴望舒的时候,遭到了他严厉的打击。这些是都是到四川以后的事情了。
那时候听收音机还有一个最大的乐趣是听小说联播,一开始只能听一些革命性比较强的小说,那时候我们喜欢的一部小说联播是《沸腾的群山》表演者是李维信,小说讲述的是革命群众和阶级敌人斗争,保卫矿山的故事。
小说里有一个女特务,名字叫翠花。当时表哥在我家,他就和姐姐,弟弟一起欺负我,他们把英雄角色都分配完了,最后就把女特务的角色强行加到了头上,三个人联合起来一起抓特务,一起喊着:翠花!翠花!抓翠花!翠花!翠花!抓翠花!
气的我放声大哭,他们却乐的不可开交。去年回黑龙江表哥已经60多岁了,我们说道这件事的时候,大家还是乐的前仰后合的。
后来著名评书表演艺术家刘兰芳推出了《岳飞传》,一时间轰动全国,一到说评书的时间,真是万人空巷,几乎都在家里听评书。后来袁阔成先生推出了《西游记》《三国演义》,单田芳先生推出了《隋唐演义》,都是评书的经典。
这些评书都是我所钟爱的,每天都按时收听,渐渐的很多段落也能背下来,后来晚上睡觉前弟弟非要我给他讲一段才肯睡觉。开始我还是按照电台播出的讲解,后来就乱套了,用现在的话是时光大穿越,三国、水浒、西游、隋唐、岳飞传都掺乎到一起了。孙悟空大战关云长啊,花和尚拳打白骨精啊,岳飞大战秦叔宝啊,那真是天昏地暗,乾坤挪移,古今颠倒,我讲得绘声绘色,神乎其神,再加上神情和动作,弟弟听得津津有味,父亲和母亲笑得前仰后合。
记得那时候没有天然气,只能烧木柴,每年父亲的单位都要几种购买两次木柴,单位统一用卡车拉到门口,丢下几根粗细不等的原木,剩下的工作就要自己完成了,首先父亲要去找人借一把锯子,和母亲把很长的一根根树干锯成一米左右的树桩子,父亲在用大斧头把这些树桩在劈成小块,然后在门外剁成一堆,使用的时候,在用小斧子劈成更小更细的木条,当时这项工作叫劈扳子,父亲每到不开心的时候,就到院子里劈扳子,父亲劈扳子的姿势很优美,他先把大的木块立在地上,然后拿起大板斧,板斧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木桩子就被劈成两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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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父亲心情的好坏和扳子垛的高低有关系。
那个季节每家每户都要买木柴,劈扳子,磊扳子垛,谁家的扳子垛越高,越漂亮,将会受到别人的羡慕。
而就在扳子垛的夹缝中,我建立了一个我的私密王国,在哪个缝隙里足可以容纳我瘦小的身体,同时还可以收藏我一些“私品”,小玻璃球,烟盒,漫画书《班长大人》,画报等等。最有意思的躲在我我的小城堡里,我可以看到路上的行人,而行人看不到我,我可以看到胡同口爸爸妈妈下班的身影,也可以看到路上两个人为了抢地上别人掉下的一毛钱打架,也看见过一个大小伙子袭抢残疾乞丐,也看见过隔壁的大婶背着他男人和别男人厮混,在我的小王国里,期待的,厌恶的,开心的,新奇的东西都看到了。
家的味道是琐碎的记忆,是温馨的回忆,那个时候我经常受到别人的欺负,理由很简单,我家的门牌是黑色的。但是就在这黑色的门牌里面有我温馨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