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麦田里随想
夏深成秋,刈倒的麦子寂静地躺落一地。麦田里,我看到晴空下张开双臂的稻草人在寂寞的守望……循着他们的手臂望去,你怎么也找不到消失的时间尽头。时间带着麦子的铅华——溜跑了,把麦子变成了和自己一样丑的老太婆。一位诗人看到了,于是写下:五月我看到麦子被割碎的脸流淌着一种叫做血泪的液体在五月,被刈倒的麦子静静地躺在麦田里,默默地注视着天空,思考着自己的存在。烈日把麦香蒸满整个麦田里,有些小虫躲在麦茬里避暑,嗅到了这麦香,开心的“叽叽”地叫唤几声。如同人在陌生地找到家的感觉时要哼上两句一样。这一切,天空都看在眼里,可他不管。在这样的一个宁静、甜蜜、充斥了收获的喜悦的日子里,天空故意把自己晴得很高。
你若和麦子一样躺在麦地里,就会发现天空像一只巨大的蓝色臂膀,给你一种静谧得再也不想醒来的感觉。有一次我试着放下一切躺在麦地里,从天空倒出的记忆一下子就将我淹没。那时,我还小。十一、二月,麦子盖着厚厚的棉被,我就在麦地里玩雪,还有虎子。虎子最喜欢在雪里撒欢似地跳啊,跑啊,尤其它发现了野鸡、野兔之类的,任我怎么呼唤它都置之不理。疯累了,它就卧在雪里,“哈哧哈哧”地伸着舌头吐热气。稍不注意,它乌黑发亮的鼻头上的雪融化后流进它的鼻孔里,把它呛得够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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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就忍不住笑起来。在它梅花似的爪印里,我看到麦苗睡得正酣。二、三月,喝饱了,睡好了,养足了精神的麦苗便铆足了劲地拔节生长。我一放学后就回家,扔下书包,找几张废报纸。熬半碗糊糊刮一根长竹条,糊起风筝来。那时的风很亲,很净,空气里丝毫没有钢铁混凝土的刺鼻气味。我和妹妹就跑到麦田里放风筝,我让妹给我举着风筝,我就快速地跑开了。听到我喊“放”她就松开手。那纸质的椭圆脑袋的风筝就一骨碌往上爬。妹妹一边抬头望着一边朝我追来,要我给她风筝放,我哪里会肯,所以就拼命地跑。有时跑得太急,一个趔趄栽倒在地,摔得满嘴都是油绿的麦苗,仿佛吃草的羔羊。这时妹妹就笑,我爬起来狠瞪她一眼:“还笑!再笑就不给你风筝放!”偶尔,在麦田里会遇见几座坟冡,那时我胆子极大,扯着风筝一段助跑一下子冲上坟头,把线轱辘插在那里,这才注意到母亲给做的新鞋子上沾满了绿油油的麦汁。
然后自己躺在麦田里,看着风筝在巨大的蓝色天幕下起起落落,沉沉浮浮,想母亲责备自己的情形,想着一些大人们想不到的事情,轻轻地闭上眼……那一刻,我以一个守望者的姿势,将童年的欢乐在内心里轻轻弹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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