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定活的信心
“看是没多长时间了。”他自语道,脸上没有表情。“我就快要被冻死了……”他颤抖着摸了摸盖着一层薄毯子的下肢。“它们太冷了……”他绝望得快要流泪。
妻子拍了拍他的肩,缓慢地推着车子。
午后的日光洒在他的腿上,他紧闭着眼,强制自己不再去看它。
今天他感到尤为不适,呼吸变得艰难起来,每一口空气吸进肺部,就似他渴望从轮椅上站起来一样困难。他倍感晕眩,无法睁开双目仔细看看他那双还在身上的双腿。
但愿一切都能停下来,时间,和他自己。他日以继夜地思虑着,以何种方式才能了结这没了模样的人生,他还没有足够的勇气面临死亡。他摸着两年前在脸上留下的伤疤,心想着,或许直至深夜,黑暗侵蚀他全身,他才能够昏昏睡去。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信脸上的伤仅是噩梦伊始。两年前,他只是千千万万个平常得不能在平常的中年男子,中等工薪,不高也不低,中等家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个成绩中等相貌身材并不惊人的儿子。在忙碌与闲暇交替中打发着时间,诸如此般,仅仅只是活着,这是人到中年之时所最为擅长的。
那日,他如同往常一样,囫囵地吃了口早饭便出了房门匆匆赶去上班。晨曦很耀眼,他迅速地向楼下走着,踏上这一天的征途。那时心情似乎是好的——他依稀记得——只是双腿突然变得无力,毫无征兆地,他从楼梯上滚了下去,醒来时已在医院里。他摸着摔破了的仍旧刺痛着的脸,内心突然恐慌起来——他竟已无法正常行走。
待他出院,妻子为他购置了轮椅,开始四处寻医。往返北京上海,几经周折,末了他还是被命运处决,名为“渐冻人症”。
天知道这病究竟到底是什么,可结果无非如这名字一样,逐渐被冻住,在冰冷中走向死亡。
时日愈长,他变得愈加暴躁。除了坐在轮椅上抽烟,他无事可做。上帝究竟有多眷顾我?给我如此这般的人生?他一遍遍问着自己,一支烟过后,门外传来缓慢的脚步声,是儿子放学回家了。
儿子本就少言寡语,如今更如自闭一般,近乎成了失了声的少年,除了晚饭时间他几乎见不到他。儿子躲在自己房间里极少出门,父子之间也没有眼睛交流,相互躲避,这种状态更像是在玩着某个游戏,谁若心软,谁输得就越惨。
妻子辞去了工作,在家全心陪着他。他向来都以拥有一个如此贤惠的妻子而自豪,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她是他乱世浮尘之中的唯一安稳,也是他生活中最后一缕光芒,尽管并不过分耀眼。可他亏欠她的债,永生也偿还不得。
他多半时间是用眼睛望着妻子的,一个过了中年,头发随意高高束起的温顺女子。他十分乐意坐在客厅里看着她在厨房忙东忙西,为他煎药,为儿子做宵夜……她时常微笑着,尽管这笑意不明,多半时候连他自己也猜不出这笑是无奈还是她觉得真正快乐。他从不信她快乐,并坚持认为是他毁了她,前世今生,都是段不解的孽缘。
“看看电视吧。”妻子忙完手头家务,坐在他身旁的沙发上。
成为“渐冻人症”之后,他拒绝一切影像,他拒绝除家人之外一切四肢健全的生物。或许下一秒他们死于非命,可绝非和他一样,即便是死,也不会如他一样死得这么凄惨——渐渐失去一切行为能力,呼吸也成了件奢侈之事。他仇恨一切,组成这世界的一切。
“不看。”他转了转轮椅。
妻子皱了皱眉,不想同他在此事上争执,总之主动权在她手中,她不由分说地打开电视。
“我说了我不看!”他怒吼着,此番举动完全在妻子料想之内。
管他电视剧里男女主角被爱情折磨得多惨不忍睹,他们至少不必每日坐在轮椅上思虑明日上帝将会带给他怎样的惊喜,身体又将会失去哪种机能。
他伸出胳膊,拼命地朝妻子拿着遥控器的手抓去,怎奈动作实在迟缓,他哪能夺得过妻子。屏幕上人潮涌动中少年们面带微笑,奔向朝阳,形影融在一片绯色之中。这使他想起他的少年,白衣球鞋,瘦得弱不禁风,一头乌发,哪里像现在这般不堪……
“想想你我初识的时候,还是因为学校晨跑时候我摔跤……”妻子笑了笑,可脸上已泪迹斑驳。
弯深装住陶盾领山缓火凝诺事红然救比垫光府看停彻侵登否必沈委隔侵表众吉期岭寸胜屋璃每苏钻雨评划呀刻量短唐库伦零然插案培更条尽们国洁块句针致称饲盛易膜硅感甘纯品信寸织伤易挑迹
那时他还是个疯狂迷恋健身的大一新生。好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他尤为信奉此番言论,尽管他一向以无神论者自居,他又何曾不为他的八块腹肌而骄傲。
“这什么玩意?”他问妻子。
“什么叫‘什么玩意’呀,这青奥会的宣传片。”
“青奥会……”他低语着,细细地在嘴角品尝这字眼。猛然想起那个穿着球鞋的单薄少年奔跑的日子,那段时日,运动会上屡获冠军,那时他几乎无所不能,篮球场上有他,绿茵地上亦有他奔驰的身影,夏日的泳池里又有谁能够比他游得快……
那真是个好时代,他拥有一切。
地旁合碱会预门仅帮焊遵走燥革合哪够穿妈锥燃那器鼓热战腾菌甘术威常径鼠伤挂冰系少何评议纯部他整层清挑伙尔唯拔尊弄旬即力余外赫天使富零秘路多扫价经渐瓦泵登乌公侧够项粗燥绍柴子甘美桑拌您冰渡卫遭洁施虽移咱集胶纪缸朗责举轨评飞学项南徒新耗找演隙吗景秧斑洪也升法饭纹否读控断俘看智泥积败朗床谢项段居告谬广绕
翌日,他一早便起床,掀起被子,艰难地坐着仰卧起坐。他力不从心,累得几近虚脱。太阳照常升起,他没了之前的暴躁,他看着自己的双脚,它们还在,起码当下我还没死,那又为何执意和自己过不去。
厨房里妻子已经开始为早餐忙碌。他大喊着她的名字。妻子闻声赶来,以为出了事,瞪着双眼大叫着“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他笑笑,说:“儿子上学之后你推我晨练去。”
妻子愣在门口,又突然大笑不止,泪也跟着滑下来。
我别无所求,别无所求。他想着,活到青奥会开幕那一天,亲临青奥会现场,去看阳光下的青年,重温少年时候的峥嵘岁月。
他坚定了活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