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银色柳枝
他每天都在窗口呆呆地凝视窗外的风景。看欢快的小鸟落在银色的雪柳枝上,用鲜红的小嘴梳理羽毛;看远处空中五彩的风筝,自由自在的飞翔;看很远的地方,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飘出袅袅炊烟……
今天是星期三,他想,妻子应该带着女儿雪柳看他来了。他不能走到窗外的世界,因为,他伤了人;还有,这窗,是铁窗。
他本来拥有一个幸福的家。为了妻子和女儿能享有舒适的生活,他在一个建筑工地拼命的干活。可是,当工程完工后,黑心的老板没有给干了一年的工人们发工资就卷款跑了。两年后的一天,在街上他偶然碰见了老板,便拦着老板要那一年的工钱,老板赖帐不给,一怒之下,他用砖头砸伤了老板,并收走了老板身上仅有的2000多元钱跑开了……而那个老板被120急救车送进了医院。
揣着自己的部分血汗钱,他带着满心的惊慌回到了家。像往常一样,女儿雪柳欢快地跑过来拥抱他。而他的手臂却软绵绵的,女儿感到异样:“爸爸,你怎么啦?不舒服吗?”他拧了拧眉,极力掩饰心中的慌乱:“啊……没、没事,爸爸太累了。”“那就坐下来喝杯茶吧。”妻子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冲他一笑,“哦……”。
女儿已经到她的小房间画画去了,妻子又进入了厨房,他不停地深呼吸,不停地用毛巾擦汗。盯着手中绿色的茶水,他似乎看到了妻子和女儿的笑靥。怎么办?伤人就得负责,可妻子、女儿今后怎么活?他痛苦地思索着。突然,他看见了窗外灯光下正开得雪白的雪柳花,他再也忍受不了良心的煎熬,把全部事实告诉了妻子。望着小床上抱着毛毛熊熟睡的女儿,他眉头紧锁。妻子陪他坐了整整一夜,末了,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去自首吧。”转过脸看着女儿粉嘟嘟的小脸,默默无声中,他早已泪流满面。后来,老板经抢救脱离了危险,而他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
他进监狱时女儿雪柳只有七岁。那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小姑娘!乌黑的头发如丝绸般柔软,还未齐肩,扎成四根小柳条辫儿,似潺潺的清泉缓缓流下;眉角又深又细,曲线似荷花瓣柔美;一双大眼睛如一泓清澈的湖水,不时泛出童心与晨光;小嘴透出淡淡的玫瑰色,一颦一笑间,宛如花朵在一次次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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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他十分后悔当初的冲动与鲁莽,觉得自己对不起妻子和女儿。此时妻子和女儿又来看他了,一层厚玻璃阻隔了他们,只听到雪柳在听筒里呼喊:“爸爸,爸爸……”望着对面满脸泪水的女儿和紧咬嘴唇的妻子,他一时间心如刀割……
弹指一挥间,四年时光,匆匆过去。他终于等到这一天,当看守告诉他可以出狱时,他早已泣不成声——他终于又来到了窗外的世界。他颤抖着拨下家中的电话,听到女儿甜美的声音,他哽咽了,但他坚持着:“柳啊,爸爸……出……狱了。”雪柳一下子愣了,随即泪珠无声地滚落:“我们一家人终于又可以……在一起……生活了!爸,你等着,我和妈妈来接你!”“不,不用!你和妈妈在家等我就行了!”
他匆忙挂断了电话,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飞快的赶回家中,却发现家中没人。
“雪柳,雪柳……”
无人应声。
刚要抓起电话,妻子却打来电话,声泪俱下地哭:“伟安,快到医院来吧……雪柳……”她努力咽下一切堵住嗓子的东西,“雪柳她出事了……”放下电话,他怔住了。
雪柳,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出事啊!雪柳,你要坚持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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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匆匆赶到医院,看见的是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器的女儿、泣不成声的妻子和忙碌的医生。原来,雪柳想为爸爸做一顿饭,哪知打开煤气罐后,雪柳去接一个同学打来的电话,两三分钟后,她进入厨房感到有些不适,头也越来越晕。她跌跌撞撞地想去打开窗户,却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等妻子回来后,已过了二十分钟,雪柳正处在危险之中,妻子立即拨打了120,将雪柳送进了医院,他来到医院时,雪柳正在接受抢救。
一小时……又一小时,他坐立不安,不停地在心里为女儿祈祷。
过了一会儿,医生走了出来,他连忙到医生面前,一脸焦急。医生微笑着说:“心跳和血压都平稳了,没事了,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不知过了多少小时,雪柳终于醒来了,旁边坐着微笑着的母亲。“爸爸,爸爸呢?”她用力转过头,用眼睛搜索着。“他给你买东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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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什么?”
正说着,他走了进来,手捧一把雪柳花,微笑着望着女儿。
“雪柳花!”她惊喜地叫了起来。
“雪柳,你出院后,我们三个人要快快乐乐地生活,永不分离!”
“嗯。”雪柳笑了,笑容比那枝真正的银色柳枝还要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