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有个习俗，是会在亲人去世后，在山上挂灯笼。每到谁家白事，山的轮廓便会在灯火曳动中影影绰绰。一群披麻戴孝的人，或默声点灯，或小声啜泣，或大声干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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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八岁那年外婆去世，回了趟老家。对于这个小镇的记忆并不十分明晰，因为我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再次回到这个家时，七姑八姨还是会操着方言说些我尿布时代有的没的的事情，也真的很像一个家。太婆是个足以用风风火火来形容的老人，精神矍铄，神采飞扬。很小的时候，我问太婆：“为什么人死了要上山挂灯呢？”太婆说：“因为怕魂魄回家时找不到镇子在哪，迷了路。”

张嘉佳说：“祖祖辈辈葬在这里，才叫故乡。”

上山前必要经过一片黑漆漆的柳木林，深处是墓地，我的祖祖辈辈也葬在那里。当地人用柳木做棺居多，我靠近那笔直漆黑的柳木，忽而感受到我与这片土地和那些魂魄奇妙的联系。的确，这儿是我的故乡，回头看看满山烛影翩然，不觉自问：“这儿是魂魄值得停留的地方么？为什么不去天堂呢？”

上山时，我发现周围烛光中亲戚们的脸都陌生，是我从未在此地长大的缘故，可众人的脸却又异样的熟悉，也许是同种血液生来的亲切感。

半路遇见巡警，说是风大，怕着山火，不给点灯了。大伙都不乐意，说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断不得。理论着理论着，大家都面红脖子赤，声音高了八度。

此时，我提着那盏小灯笼，偷偷跑上了山顶，俯瞰整个镇子，房屋陷入了沉睡，山脚下柳木林在和我行注目礼。我看到外婆的房子了，有点小，没有亮灯。我把灯笼挂在树枝上，微弱的灯光在风声簌簌中摇曳着，指向房子的方向。对不起太婆，没能帮你把山径点亮，但我相信你能看见这盏灯笼，你也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故乡是灵魂永远的归宿。故乡有至亲，有所爱，停留在此，再值得不过。这是人与一片土地的羁绊。我不生长在这里，但我一定要葬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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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祖祖辈辈都葬在这里才叫故乡，这是我的故乡，我会躺进柳木的怀抱，会顺着灯笼回到这里，回到故乡，回到这值得停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