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
我是一粒昙花种子,埋在人们的花盆中。我从一出生就似乎预料到了我的不幸。妈妈告诉我,对于这个世界,我的出生只不过是一种悲凉的点缀。是啊,谁叫我命中注定要成为一颗昙花种子,注定了我天长地久的努力在那短短一瞬间的美丽之后将付之东流。但我不甘心——我的命运,真的这么悲惨吗?
每天,我躲在泥土中,里面黑得可怕,伸手不见五指。我一天多数时间都在睡觉,心情好时,也莫过于和蚯蚓说说话,在百无聊赖中,我亵渎着生命。忘记了当初的不甘,放弃了对命运的抗争。
这年春天来得特别早,早得让我不愿钻出土里。我习惯了土壤的黑暗,开始变得有些软弱。就在我快错过这个季节时,我听见了一个小男孩稚嫩的声音:“妈妈,这昙花怎么还不开啊?”那女人总是温和地说:“快了,孩子!”每天,我都听见这段对话,小男孩每天也定时给我浇水,为我祈祷。不知不觉中,我喜欢上了这个小男孩,喜欢上了他的他的稚气、他的执着。我决定——破土而出。于是,生命的烈火重新在我心里燃烧,我每天不知疲倦地吸收着养料,拼命地往上生长。终于在这一天,我冲破了土壤的阻挠,“妈妈,妈妈。昙花发芽了!”我看到这个小男孩欣喜若狂地跳了起来。他语言很激动,他的妈妈走上来,搂着他,依然那么温和地说:“是啊,建儿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了发芽。”健儿没有再激动了,转而低下了头喃喃道:“可是,我活不到昙花开的那天了。”“不,健儿,你要坚强,你不可以丧失信心,妈妈相信你能看到昙花开的那一瞬间”说话间,健儿的母亲已把他搂在怀里,一颗清泪,从她的脸颊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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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理解,为什么他们后面的对话这么悲凉,好像隐藏着什么令人痛楚的事情。我很快从健儿对我说的话中(他每天都要自言自语地对我说一会儿话)知道了让我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的答案——健儿患了白血病,已经是中晚期。我的心,颤抖了。内疚与不安一起涌上我的心头,我后悔,后悔我不早点发芽,后悔我令健儿期盼了许久,我在我灵魂深处强烈地谴责自己。我要补偿,我要圆了健儿的心愿!
从此,我不再玩弄生命,不再抱怨自己的不幸,不再亵渎美好的生命。每天清晨,伴随着健儿期盼的微笑,我以十二分的热情投入到生生不息的生命中。我开始把根扎入土壤深处,到处搜寻着养分。夜间,万物都沉浸在梦中。但我,为了健儿,为了这个可爱的小男孩,我必须得付出千倍的努力。我开始觉得,我的生命有了价值,尽管开花的时间只有那么几个小时,但我可以为健儿找到欢乐, 因为,我就是他的希望。我真得感谢健儿,他让我搭上了春天的末班车!
可是,健儿一天比一天消瘦,最后只能坐在轮椅上。但他每天依然坚持来看我,为我浇水,祈求着我的花开。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身体,我真不是滋味。我恨自己,为什么还不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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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么的,这几天没看到健儿了。我渐渐开始担心了,他怎么了?对我失去信心了?病好了去上学了?还是……我不敢提这个愚蠢的猜测,我害怕健儿这个美好的生命就这么过早地凋零了。我打住了自己的痴想,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努力地生长,说不定我开花时健儿就回来了。
日子又滑过了一段时间,这天晚上,毫无征兆地,就这么静静地,我开花了!但是我毫无喜悦之情,因为我没看到健儿的身影。纵使我的花开得再漂亮,但没了健儿,在我看来,这只不过是一种“悲凉的点缀”。“啊!昙花开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想起,可这不是健儿的,哦,这是他母亲的声音。她走过来激动地抱着我,跑了出去。她在路上狂奔着,风也在我耳边呼啸着。她跑进了医院,冲进了一间病房:“健儿,健儿,昙花开了!”我又看到了健儿熟悉的脸庞,不过他现在戴着呼吸机,身体极度虚弱,随时有着生命危险。健儿睁大眼睛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件绝世珍宝。我看见健儿笑了,露出了两个小酒窝,他兴奋地说:“昙花……真好看……”默默地看着他,我再一次读懂了生命:生命的美丽,就在于对别人的给予与对自己的珍重!我不再悲伤,因为,我已经诠释了生命的价值,享受了生命的快乐!
我紧紧的依偎在健儿的怀里,健儿带着微笑,轻轻的和妈妈做了道别,去了一个传说中美丽的地方……
又是一年的春天,健儿的墓上添了一抹新绿,一朵昙花种子破土而出,继续书写着生命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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