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件怀念的事
小时候家中并不富裕,想要每天吃到新鲜的水果仿佛获得珍宝般奢望,但爷爷的病状却改变了这种情况。不知何时起,身体一向健朗的爷爷竟每天有一半的时间躺在床上。于是水果、零食、补品渐渐涌入他的房间。而那堆美食中梨却是我的独宠。那时我总会跑到爷爷身边要梨吃,为此母亲经常训斥我:“爷爷身体不好要多补,小孩子不要掺合。”但因为爷爷的宠爱和年少无知,我并未停止”作案”。后来我总会将梨分成两半与爷爷共享,而爷爷总会慈祥地接过梨和我边吃边聊,房间里总是充满了我们爷俩的欢声笑语。
等我再长大一点,爷爷被接到伯伯家。而我也因父母工作原因被寄养到了不远处的舅妈家。距离的遥远并未使我们之间的感情冲淡,每到周末,爷爷总会让伯母来舅妈家看我并送一些吃的。虽然每次吃的东西品种多样,但梨却从未落下。在舅妈家吃梨,我仍然会将梨分成两半,一半给自己,一半放在一旁。然后边吃边对它说:“今天的梨又更好吃了,今天的梨又更多汁了。”仿佛爷爷就在我身旁。记得有一次,一个小朋友将我留下的另一半梨吃了,我当即找他大干一架,此后再未有人敢动我的梨。
这样分离的日子并未持续很长,半年后我和爷爷又回到一起生活了,但不知何时爷爷竟病得只能喝得下粥水了。然而爷爷吃不了的梨却倔强地向我发动进攻,很快被我一个人消灭了。渐渐地爷爷的身体变得更加虚弱,到后来失声,无法自我行动。母亲告诉我爷爷得了咽喉癌晚期。我虽不大懂但心中不知为何有一丝颤动。我慢慢地回到爷爷的房间,惊觉熟睡中的爷爷已经如此苍老,他那皮包骨的身体宛若微风中的蒲公英。我突然有点害怕,我怕爷爷就这样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了,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杀人凶手”抢了爷爷的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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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晚上爷爷突然让我去他的房间,他指了指书桌上那盘新鲜的梨子。我说道:“是想要吃梨吗,爷爷?”说完我心猛然一阵悸动,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得到了爷爷的同意后,我拿出一个梨将它分成两半。爷爷示意我吃,而自己则只是双手捧着梨子,仿佛把玩什么珍宝似的。那天晚上,我和爷爷呆到很晚,在新的一天来临的时候才各自休息。在我离开之前,爷爷缓缓转过头看向我的身后。在那一刹那,我似乎看到了爷爷眼中的泪花。我像探求什么却又因爷爷慈祥的笑容打了退堂鼓。仔细想来,那个平静的夜晚是我最后一次看到爷爷恬然的微笑,也是我最后一次和爷爷分梨。第二天一早我们发现了已经过世的爷爷:他靠坐在床头,手上仍然捧着昨晚我和他分的梨子。他是带着微笑离开的。我觉得我很幸运,爷爷用他自己的方法暗示我他将要离开了。
十多年过去了,直到现在我看到梨子仍然会想起爷爷,仍然会将它一分为二……
分梨即分离,分梨即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