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铃铛》
我的铃铛我的牛,就这题目,有看官就会问,何谓你的铃铛你的牛?
是啊,如此何谓?
此时,铃铛已不是我的,牛也早已不是我的。但是如果因为已不是我的就真的不是我的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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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赤条条的来,虽然不一定赤条条的去,但随你去的什么你却终不知是什么了。知,也就是你心中所知。大凡万物,在你有生之年能进入你心的,我想才是你的吧。而这铃铛这牛即入我心,无论其在与不在世上、眼前,当然应该还是我的了。
和牛结缘,是在那个喜欢在春天海边画圈的老人画第一个圈的那年秋后。农村开始包干到户,生产队分队时除了土地,还包括各种生产资料。牲口作为农村主要的生产力量是必分的,由于各种原因,健硕一点的牲口都被别人家拉走了,分给我们家的是大家挑剩的一头瘦骨嶙峋并带着一头刚出生不久的小牛犊的老母牛。不管怎么说,牛进家门就是喜事。在外教书的父亲回来看到一老一小的两头牛,打趣地说:“母牛生母牛,三年五个头。咱家这母牛还带来头小牤牛,三年就六个头了。”但是结果并不像父亲说的那样美好,老母牛当年冬天就撇下还吃奶的小牛犊跟着黑白无常跑路了。奶奶担心可怜的小牛在牛棚冻死,晚上就把它拉到外屋地过夜,喝着玉米杂面汤和泔水直至第二年开春,山坡放绿时,小牛犊终于可以上山吃草了,一家人的心也就暂时放进了肚子里。因为奶奶腿脚不便,母亲又正患类风湿,父亲在外,弟妹还小,于是平时放牛的事就落在了我这个上小学二年级的孩子身上,就这样和牛风雨相伴直至初二寒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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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童归去横牛背,短笛无腔信口吹。”那是别人眼中颇诱人的一道景致,可对于牧童的心理如何就鲜有人知了。暑假和同村孩子放牛时,牛小无角我也小,总被别的孩子和牛欺负,就期盼着牛快快长大,牛角快快长起。期待牛角长起的目的.还有一个,就是长起牛角,缰绳就可以拴在角上,牛脖子就可以带铃铛了,这是父亲答应的事。那时候别人家的牛脖子上都有一个铃铛,不管声音如何,总是令人羡慕的。等牛角长起,父亲欣然兑现了承诺,在周末回家时带回来一个铃铛。我见到铃铛,就迫不及待的让母亲拿出先前做好的项圈,挂上铃铛套到牛脖子上。这是一个用钢管做成的,声音“叮叮当当”的很清脆,可以用悦耳来形容。牛一戴上它,也不停地摇晃着头,弄得铃铛‘当啷当啷’的响,好像也很喜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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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铃铛,放牛就轻松多了,无论野外还是林中,再也不用不离眼的看着,也不用长缰绳牵了。扒几条树皮拧成绳,把牛的前腿拌上,往草地或林中一放,它跳动吃草时铃铛的‘叮当’声就能让人知道大致方位(不得不服那时候耳朵的辨别能力,自家的铃铛一听就能听出),这样我们就解放出来干自己喜欢干的事了。铃铛的作用除了这个,还有个就是壮胆。家乡当时山深林密,杂草层生,加上自己身材矮小,进入林中基本看不到什么。再者不是所有的时候都有伙伴一起,一个人单枪匹牛时,牛儿无言,你和它说什么它都不理你,就顾吃草,只有铃铛“叮叮当当”不时的应答着你的言语,稍驱寂寞的同时也掩盖了些许心中的恐惧。
牛背,横笛,总是书画中放牛娃的形象,但那一般都是水牛。北方大多是黄牛,竹笛在当时更是少之又少。但是孩子总有孩子的乐趣,放牛时弄着柳笛、草笛却也能玩乐的饶有趣味,拿柳笛模仿喇叭,草笛模仿蛐蛐也是惟妙惟肖。骑牛,是每一个牧童的最爱。“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在捶牛之前,也曾试着骑过几次,但是基本都是被掀翻在地。捶牛之后溜牛,那就基本天天在牛背上度过了。现在想想,牛也许和司马迁一样,觉得受了宫刑没了尊严,只能忍气吞声的承受来自外界的压力,‘俯首甘为孺子牛’了。时间一长,胆量见长,牛在林中吃草之时,竟然可以站在牛背上摘树上的蚕蛹了。这时的铃铛除了稀疏的抱怨几声,也就被林中杂音所盖了。
初二寒假时,家中实在抽不出人伺候牛了,只能把牛卖掉。面对这改变不了的现实,我只有哭的份儿。只是一个劲儿地问那买牛人是不是买去干活,而不是杀掉,当买牛人指天发誓后才不得不让其牵走。卖牛不卖缰,更别说铃铛了,我把解下的缰绳和铃铛像图腾样挂在牛棚的墙上,谁也不让动。第二年牛还自己跑回来两次,有一次正好我在家,它把头在我的胸前顶来顶去,我不忍心让其离开,就又给它带上铃铛牵着到河边放了它一次,直到傍晚他的新主人找来牵走,铃铛就又挂到了墙上。到我高中毕业后搬家,搬家时我不在,铃铛也就再不知去向。
铃铛之于牛,终日环拥,牛只能闻其声,却不能谋其面。牛之于铃铛,终日负缀,铃铛也只能伴其侧,却不能寄其身。但只要彼此相识,即相知日久,若无外力,则不离不弃。铃铛与牛之于我,旦入我心,复不能忘。于是勉强堆码些许文字,便有此一篇《我的铃铛我的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