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氤氲的紫气
我站在春秋末年的土地上,我从几千年后赶到这里,只是为了见一个人,一个我终生景仰的人。在我生活的年代,他永远是一个谜,一个无法勘破的谜。
有人说他活了一百三十岁,有人说他在娘胎中孕育了八十一年,有人说他是从玄女左腋下钻出来的,有人说他出生之时,前三十六青龙,后七十二白虎,更有人干脆就说他是天地之祖,盘古的化身。传说虽然玄之又玄,但是他的确了不起,让后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寥寥五千个字,滋润了后人几千年。而且他书中的有些意思,我们至今还未参详明白。我到这里来看他,便是因为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生。在史书中,能毫无争议的史料可能只有两个:第一,他姓李名耳,人称老子;第二,他写了一部五千字的书,人称《道德经》。
老子后来的去向更是谜中之谜,他出了函谷关,在大漠之中,如何度日呢?有人说他出关以后隐居了下来,有人说他根本就没出关,更有人说他出关后到了印度,开创了佛教。
我满腹疑窦。这么一位老人,独自行于大漠之中,他会走向何处?他为什么会走向大漠呢?
我现在就站在通向大漠的路上,背后便是函谷关,有两个老兵把守城门,其中一个已经睡着了,因为这是通向大漠的路,一年当中也不会有几个人经过的。不过,在今天,我是第一个,老子将是第二个。他马上就要到了吧,我想。
我已经在这儿坐了一天,从早上坐到现在,干粮已吃完了,水壶也见了底。还是不见有人出关的迹象。听说老子出关时漫天紫气。我抬头看了看天,天很蓝,一点儿也没变紫。
我坐在一块沙石上,把脸扭向了大漠。那儿只有一片黄沙,黄沙的尽头还是黄沙,见不到一点儿绿色,没有一丝生气,只见天边来的风吹得沙像海浪一样,一层层地向前翻滚。耳边只有风吹得呜呜的响声。一轮夕阳,红得似火,在地平线上只露出半个脸。太阳的光芒,加上沙漠的热气,使太阳像浸在水中一样,不住地颤动。东边,一轮明月已经悄然升起,我已略感一丝寒意了。
我来这儿之前,博士告诉我时间不会错的,老子一定会在今天出关。而现在,天快黑了,却一整天中,没有一个人从函谷关中走出来,我有些怀疑那些机器的灵敏度了。
我抬头一望,月亮已经升得老高了,天已蒙蒙黑了,我更觉得阵阵寒意袭来。
我回头又向大漠望去,大漠在月光下,非常平静,只听见沙石移动发出沙沙的声音。这个地方,荒无人烟,连吃的也找不到,老子到那里去干什么呢?一位老人独自一人行走在这荒漠之中,生命如何得到延续?我愈加对老子出关的原因感兴趣了。等一会儿见到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远处又传来几声沙石相击和土鼠奔跑的声音,我吓了一跳,抬头一望,月亮已升到半空中了。
月光像缎子一样洒向大地,万物都显得那么和谐,近处的城墙,远处的一株枯树,都像是组成一首夜曲的音符。沙土上的银光不住的闪耀,略略有些刺眼。在这片朦朦胧胧中,天地间的距离似乎变小了许多。我真想时间停止,永远待在这一片朦朦胧胧的天地间。陡然中,我觉得我已和天地融为一体。天地即是我,我即是天地,心境格外的好。我眯着眼,对照着我的月亮微微一笑,慢慢地睡着了。
我睁开眼,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下抬起了半个头。我忽然发现,身上不知谁为我覆上了一件布袍,一件很旧的布袍,袖口和领子上打了好几个补丁。
我坐了起来,发现身边有一行浅浅的牛蹄印,顺着印迹看去,直通向大漠的深处。风吹着沙石,已经在慢慢地覆盖它们。
我心中一惊,据史书记载,老子当年出关骑的便是一头青牛。莫非他,莫非他已经去了!我不禁心中懊悔无比,我从几千年后赶到这里来见他,谁知竟如此无缘。他竟在我睡觉时,骑着青牛,悠悠地从我身边走过,去了他心中的乐土。
我捧着他为我盖上的布袍,不免有些为他担心,他把自己的布袍给了我这个陌生人,他自己在这寒冷的大漠中,拿什么御寒呢?
我坐了一会儿,慢慢地起身来,向蹄印延伸的方向呆呆望去。我不禁会心一笑:我这一趟果然没有白来,至少我知道了他为什么要出关。
自然,是他一生追求的。在这一望无垠的大漠里,人便与天地合为一体,人的灵魂与日月星辰为伴,不受任何约束,可以纵横驰骋,与自然齐生齐来,而肉体,只不过是精神的载体罢了。自然,使这位大哲人走向了黄沙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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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已无疑惑了,顺着蹄印向前走了几步。这时太阳已经完全跳出了地平线。日光斜照在大漠的尽头;我看到了黄河的尽头是一片氤氲的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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