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戴眼镜的近视眼
很不喜欢戴眼镜,因为我怕这个世界过于清晰,不知是眼镜“过滤”作用本身的缺陷,还是生活的本来面目,清晰的世界总给人以突兀甚至“敬而远之”的感觉。
不想把这个世界看得清楚,不想把每件事情搞得太明白,正如“难得糊涂”,糊涂也真是难得。隔了一层纱的世界,少了一丝尖锐,多了一丝柔美,少了一分争斗,多了一分平和,少了一种喧闹,多了一种超脱,这才是自然的世界,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事物才是事物的本来面目。
冬天的树脱去叶子后,展现给我们的是骨骼之美,是强劲之美,是本质之美。根肆意生长,干肆意扭曲,枝肆意盘旋,或直指云霄,或卑躬曲膝,或傲视群雄,或心甘平庸,或粗壮,或孱弱,却沉淀着历史的沧桑,这才是“树性”,最纯朴的赤裸裸的“树性”。我喜欢,喜欢蓝天映衬下它们的无畏,喜欢夕阳笼罩下它们的随和,喜欢路灯下投下的幻影,那刚强却又不乏内敛的品质,朦胧幽静,仿佛一幅已经深远的写意水墨画,也许,还搀杂着西方印象派的杂感。
学习累的时候,总会透过蒙着雾气的窗子,偷窥那最安静的一隅,稀稀疏疏的几棵几乎要死掉了的树,只有一棵伫立着。灯在黑夜里陪伴,那灯总惨白着脸,幽幽地发着惨淡的白光,于是该幽静的就更幽静了,该神秘的就更神秘了。没有眼镜,我看不清,却能感受到,树那模糊的轮廓,那简约的美。
然而,不幸,我戴上了眼镜,我开始用客观的眼光去洞察它们,我看到了岁月对树干的剥蚀,我看到了树枝被风折断留下的伤疤,我看到了树是那么不规矩无章法,看到了它们是那么的萧条不堪、丑陋至极,看到了它们在寒风中凄楚地摇摆、可怜地哀求。曾经,树给我的隐约美、诗意美、飘渺美瞬时灰飞湮灭。似乎,历史从未为树创造任何美的价值所在。与其说,这是我对树的厌恶,不如说这是我的失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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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世界便是这样,因为这样才是生活。每个人都有一副属于自己的眼镜,可以帮自己看清天地每一个角落,猜测人心,洞察人情世故,但我们不是会因此失去一分美丽、一分平和、一分温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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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不戴眼镜的理由,或许这是有关不戴眼镜最荒谬可笑的理由,但我真的希望世界上多一些“不戴眼镜的近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