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
“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早在小时候咿呀学语时,附近的小伙伴们都坐在小板凳上被逼着一板一眼的念并不知道深意的唐诗,我自己便穿着开裆裤满大街撒丫子捉蝴蝶、逮蚂蚱,自由地穿过一条条交错的老街与小巷,总是误打误撞的跑入其他村民的家中,喝几口水、蹭几块时令的蔬果和饼干,只等天黑时奶奶满大街呼喊我的名字来领惹是生非我,顺便登门道谢。所以对于儿时的自己来讲,一位位年迈的老人、一条条奔流向远方的小溪、甚至是一只只跳跃的虫子,都是最好的玩伴,也是最好的老师。
冲着远方的夕阳将坠下的方向无止境的跑,自己黝黑的脸庞上被大地写满了尘埃的影子,浑身透漏着健康的气息。误打误撞又有些故意的,我又跑进了别人的家中。那是一间极其漂亮的屋子,用现在自己所能表述的话来讲,就是与其他的房子格格不入。门外种满了成片的月季,姹紫嫣红,娇艳中带着温婉。就冲着这一点,我气喘吁吁的跑进了门。有些令我惊讶的是,门内也种满了相同的花,深一簇,浅一簇,一个老人坐在板凳上在院中央,突兀的,总有一种淡淡的不协调感。
坐在院中央的老爷爷慢慢的抬起头来,扶了扶手中有些褪色的拐杖。“爷爷……”我有点点尴尬,“月季花吗?……真好看。”自小虽然不被逼着念唐诗宋词,但是受伙伴耳目熏染的,也会颂几句诗了,无奈只是少一个展现的舞台。我在脑中绞尽脑汁的思考着,却也只想出了一句带着花儿的诗,硬着头皮的,又带有一丝侥幸的,我有些底气不足的大声地喊出了那句脍炙人口的名句。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虽然年纪尚小,但是我也懂得羞愧,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抓了抓头,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尴尬。就在这时,面前不远处的爷爷缓缓地道出后面我未能记清的词“……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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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真端详起了爷爷,努力瞪大眼睛去搜寻他外表所以与常人的地方,白发苍苍、容貌普通、脸上沟壑纵横,显示出了岁月的沧桑。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他又重复着嘟囔了一遍。
募然间,清晰的,我看见对面沧桑的脸庞上划过了两行清泪。
“爷爷……,”我有些怯生生的喊着,“您没事吧。”或许是总有些偏爱我们这样的孩子,爷爷用手抹了把眼泪,努力挤出了笑容。
“噢…我没事,别害怕,可能吓到你了是吧。”他又更加努力的笑了笑,“小丫头,好好对你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乖,爷爷送你一支月季。”他转身返回屋内,用一支有些生锈的剪刀剪了一枝月季,插在我头发中间。
“谢谢爷爷!”原先的恐惧早已烟消云散,喜笑颜开的我听到了外面奶奶的呼喊声。“爷爷再见!”
“唉好!小丫头再见了!以后常来找爷爷玩!”他有些开心地朝我挥了挥手。
一晃这么多年,时光匆匆流去。
长大后,对于那年的故事记忆犹新。听奶奶和街坊邻居的议论,他与妻子在文化大革命中都被劳改下放,妻子因不堪这样的耻辱而饮恨自杀,只有他顽强地活了下来,在文革结束后当了一名人民教师。
可是,我记得,他对我说的那一番话,今日才彻底醒悟。就像那样,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我想,我会永远记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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