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花
我的隔壁住着一位傻爷爷。
说是隔壁,实际上是被一面墙隔开了两间屋子罢了-—我们更像是一家人。说爷爷傻,是因他从不讲话,不论听闻见什么,他都一笑了之,大概他想不通世间的琐事便就不想了。虽然脑子不灵光,可有一样,他画花的技术炉火纯青。与别人不同,他不拘泥于梅兰竹菊,更不爱画牡丹。挂满了整间屋子的画作中,尽是些我不大叫得上名字的花,有点花萼纤长,有的花体硕大。这些花型太不主流,放到市场上也卖不出好价钱,所以傻爷爷只是画了摆在家里,或者送予别人,比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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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大学毕业已经一年多了,工作情感无一顺利。“爷爷,您可不知道,现在的社会太险恶了,勾心斗角,机关算尽。就那小王,上周刚偷了我的报告去邀功,这周又挑拨老板开除我,您说这样的人,他凭什么升官?”“还有小丽,她前脚刚和我分手,后脚就找了个腰缠万贯的土财主,哎!现在的女孩子我真是理解不了。”傻爷爷任凭我滔滔不绝,也不抬头看我一眼,连手中的画笔也未曾停下。“算了,您是不懂的。”话音落,傻爷爷的笔也放下了,转身递与我一幅刚完成的画。我苦笑着接过,这大概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安慰我的方式了吧。
又过了几个月,傻爷爷突然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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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我翻出他送给我的所有画,一幅幅看过,权当怀念。画中的花形态各异,各有千秋,明明是美好之物,我却越看越心惊-—我猛然发现,傻爷爷并非我想的那样,对世间之事听不懂也想不通。花看似温厚,实则各怀心思。他懂得我对小王的不满,所以予我一幅两条绿茎相缠相争之图,与其与别人死缠烂打,落得个同归于尽,不如松一下手,觅得自己的清净;他懂得我对小丽的抱怨,所以赠我一幅郁郁葱葱的水仙图,只图长高的水仙和只图富贵的女孩一样,是“开不了花”的。是啊,我早该知道,人与花的区别只在于动物与植物,他整日看花,有怎会不知人间之事呢?
我居然叫了他这些年的傻爷爷,今日才悟到他的智慧之处-—是洞破世事吗?不,是看破,却不说破。还自己与他人一份清净,还会有比这更大的智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