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谁。但她知道，她是母亲的累赘。在“父亲”死去的第二天，母亲就将她送回了老家。

那年她六岁。

巴掌后的一粒甜枣——母亲送她回去。

那天下着大雨，一如她的心情。心是湿的，就忽略了身未湿。

她本是一个幸福的孩子，有疼爱她的父亲与美丽的母亲。也许是父亲爱意的目光太过深沉，让她忽略了母亲复杂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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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父亲的眼神如母亲那般复杂，却又比母亲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而母亲却变得闪疑与慌张。

没多久，一场大火将她包围。在她最害怕的时候，父亲毫不犹豫冲过来，对她说：“闺女，别怕！爸来救你！”

是的，父亲为救她而死。

难道母亲是因为父亲的死而怨恨她吗？

后来，她才知道，她不是父亲的孩子。

磅礴中，母亲将她一把塞进姨姥姥的怀里，转身离去。

她拼命喊着：“妈妈，不要丢下我……”，可是，她喊得越大声，母亲走得就越快，伞都被风吹跑了，她看到母亲丢了雨伞拼命奔跑的样子，好像她就是一个会缠着她的瘟疫一样……然后母亲跑着跌倒了，站起来又继续跑，跑几步，母亲又滑倒了……而她也在泥水里拼命地撒泼，拼命地哭……

从那天开始，她就恨上了母亲。这一恨，就是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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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阴差阳错，她又回到了母亲身边，或者也不算。

那年她二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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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那天，母亲没有出场。

她是难过的，但她却意外听到消息，母亲病危。她担心，疑惑。

赶到医院时，母亲早已奄奄一息。只是床头留有一封信。

——“妈妈对不起你。”

她没有落泪，嘴唇却抖动得说不出话。有多少年，她的生活与记忆中没有“妈妈”这个字眼。就算她回到母亲身边，母亲也没有自称一声“妈妈”。

她才忽然明白，那年的下雨天，她忽略了母亲偏向她的伞；母亲不是不回头，是不敢回头；不是不看她，是母亲哭得太厉害不敢看她；母亲不是把伞丢了，是母亲的手已经颤抖得捏不稳伞了；母亲摔跤不是因为下雨路滑，而是母亲已经站不稳了……

心中像被尖锐狠狠地扎：母亲要走，她留不住。但她明白要如何做好自己。

那年她失去了最不该失去的人，却也明白了多年暗恨的可笑。

母亲，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