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雨。出租车。

雨刷快速地闪过眼前。窗外漆黑一片，没有车辆，没有灯光。雨点打不断前方的道路，却蒙蔽了我的双眼。我努力支撑着沉重的眼皮。司机是个中年人，看我要睡着了，便找一些话题使我提神。我的睡意渐渐地褪去了，接着我想到司机这样子熬夜到天亮实在不容易。他笑着说没关系，再困也没有问题，只是希望能多挣几个钱让儿子上大学，有出息。

雨点还在窗外纷飞，我已不知道在哪里，又想去哪里，司机也没有说什么话了，世界安静了下来，只有风声、雨声、发动机声。我从司机的口气中听出他虽然精疲力竭却甘之若饴。此时窗外的飞雨吸引了我的目光，雨滴斜斜地穿过我的视野，我想到我也是被父母期望着的下一代，我身上套着枷锁，我的父母左右着我的道路，我的路都是父母给的，我别无选择。父母把所有的希望施加于我，我支撑着他们的心灵。而我似乎倾斜到了我所喜爱的事物上了，挣脱了枷锁，甩掉了父母，自由飞奔，否则此时怎会在出租车内。

过了很久，司机叹了一口气，说：“我儿子不愿听我的话，现在我简直就像在沼泽中一样无能为力。”又是一片沉默，我发现我不正是这样吗？现在的我已学会独立思考，我开始思考我正在走的路是我想要的吗？这条路的那一边又是什么？我开始迷失自我，我在不断地思考自身，发现越懂得多，越不满意，越习惯回忆，我一直以来希望活在曾经的自我里，已不愿看到真实的自己。窗外路牌也都怀疑我要去哪里。

沉默被打破了。司机说他已经这么大年纪了，还开着夜班车，右手都有一点麻痹了，于是他希望他儿子能够学医来医治自己。出于亲情，他儿子会有别的选择吗？虽然这样的人生定位已经满足了司机和他儿子，但是他儿子会喜欢这个高墙之间的窄道吗？司机还说无论他工作是多么吃力，也不能穿得失礼，否则怎么有脸面去参加毕业典礼。我猜他为了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不愿意丢脸，已经很努力地工作。就是现在漆黑一片，但是我还是能看到司机的华发已占领了大片“根据地”，又想想我的父亲，他仍是一头黑发。我已经窥见了司机这么多年的艰辛和心境。我们的父辈们经历了中国社会翻天覆地的变革，已深切感到自己能力的不足，于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我们身上。

司机还是开着他的车。我注意着路边一闪而过的路牌，我想不到为什么会在这里，又要去哪里。司机放慢了速度，尴尬地解释，他老了，忘了问我，“你想去哪里？”我突然醒悟，这么久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和司机的谈心中，丝毫没有顾及车程;司机走在他自己的道路上，没有想到这次车程的真正司机是我。

父母能够为我们做很多事，但是他们不能陪我走完人生。目的地最终只有我自己来决定，他们能载的也只不过那么一点点远，人生的道路最终也只有我自己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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