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天高。云浅。泽润。

这是一条银色的鱼。阳光照在她脊背上的鳞片，却没有留下影子，单纯地只是闪耀。

她停在流水之下，骄傲、冷漠、倔强，一动不动。然而只要她稍微甩甩她银色的尾巴，就能显现无数的光彩来，银色闪动，魅影横生。这时的她就是泽的灵魂，月的化身。就好像曾被神祝福过，只要轻轻的摆尾，就能令所有水中的其他生灵失掉颜色。

一

这一天有着一年中最好的秋色。

这尾鱼身上流动着如星夜里最美的光。

这一次她没有继续无聊地伫在那里，而是与水中云彩的倒影嬉戏。

这个少年携着阳光向她走来，问，你可以做我的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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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我是一尾鱼，他们都说我是银色的。整个鱼群只有我一个是这样纯粹的银色，它代表了我的纯正血统，与此同时也昭示着我的孤独。当所有的鱼都在或是艳羡或是嫉妒地看着我，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谈论我是个“古怪的变种”时，我只有甩尾游开。因为语言在高调得以至于另类的鳞色下，显得那么无力和不堪一击。

那天，他向我走来，问我是否可以做他的朋友。太阳藏在他的后面，我眼前只是一片黑色的剪影。

但我确信，他在微笑。我淡淡地会应，好啊。可是你要知道，我是鱼，你是人。

我知道，你是鱼，我是人。但你不要为此难过和担忧，我可以给你造一座美丽的宫殿，这样你就可以每天陪我哭和笑，陪我乐和悲……不过，也许你将再也看不到你的阳光、云和天空。

好，我答应你。我将毫不犹豫地成为你的朋友，而你也将是我的最好的、唯一的、永远的朋友，我将长久地住在你给我的宫殿里，为你的欢欣而微笑，为你的忧伤而哭泣。

三

时间如同巨大的白色空洞，它让泪溶于水的琐碎声音如此清晰。

滴答。滴答。滴。答。

四

我呆望着四周，一切那么陌生。我明白这不是我要的宫殿。

一堵冰冷的玻璃围墙。

天空、云和阳光离我远去，因此我的银色鳞片变得晦暗、而且丑陋。我想，我现在大概和菜场上被争吵计较的，是再低一毛还是两毛的那些鱼肉没有什么不同了吧。

我的眼泪你看不见，因为它们都化在水里。

五

这是一个鱼缸。一条银色鱼在里面发呆。真的只是发呆，而不是思考时那样晃动尾巴，一副冥思苦想的可爱表情。就是这样纯粹的发呆。她有着唱六月飞雪血溅三尺白练的戏子忧伤的眸，以及她们一如既往的空洞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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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很难过，因为她以为少年读不懂她的眼神。

她想，毕竟一个是人，一个是鱼。

可他分明看见缸里的水在不停的涨。只不过他不知道，这是因为鱼的泪水每流出一点，缸里的水就会涨一点。

六

我是一个人。经常会很快的笑起来。然后突然这笑容支离破碎，很快变成飘渺的粉尘，消失。接着是望不见底的沉默。我想用笑来温暖周围，却被生生冻成沉默。

直到我遇到了这条银色的鱼。才发现自己的那些幸福真是太单薄无力。

她美丽、矜持、高傲……倔强。钻石一样的倔强。

像是一束光，打进黑暗的屋子里，亮了一片淡淡的光环，却播撒出大片大片的灰色影子。于是我的嫉妒或者说自私，把她和她的梦隔开。

……很残忍，不是么?

七

曾听人说，回忆是一座桥，却是通向寂寞的牢。

现在被禁锢在玻璃囚牢里面的，回忆是鱼肚上的雪白。不是脊背上阳光照过一闪而逝的银色，而是明亮刺眼的、易碎的、彻底干静甚至绝望的——白的死寂。

白的哀奠。

八

还记得那一天么?

风轻。天高。云浅。泽润。

那条鱼群中最美的的银色鱼第一次露出了微笑。阳光最后一次在她身上跳来跳去。

他说，你可以做我的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