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飞机
村子里有个野孩子,叫郑x。
全村的人都姓吴,只有他一家姓郑,郑x爸是招过来当女婿的,可结婚没几年,郑x妈留下郑伟就去世了,那户人家也没有什么嫡亲长辈,就剩下了郑x和郑x爸。
一提起郑x,年龄大的人会叹着气,摇着头,一副惋惜的样子,而孩子们则会一脸的鄙夷不屑,因为他太坏了!
他会在你边走边吃的时候突然冒出来,叫道:“有虫啊!”害得别人一下子扔掉手里的食物,惊慌失措,而他则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
他会在你玩单脚跳时,猛推你一下,让你摔得哇哇直哭。
村里的小孩没人愿意陪他玩。
但除了我。
七岁那年从外地回到老家时,操着一口普通话,村里的人讲话我听不懂,小孩子们因此便孤立我,不和我玩,我时常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一群小孩在高兴地嬉戏,可是他们就是不带我玩。
那一天,我独自在玩时,看见了同样独自一人蹲在地上的郑伟。他正摆弄着什么,我很好奇,迈步走了过去。
是纸飞机!
他的手灵活地折叠着纸张。一张张白纸便成了一架架纸飞机。
我是知道他是个“野孩子”的,可我还是走过去小声的问“可以教我折吗?”他猛地抬头看着我,满脸的不可置信,我被吓到了,正准备打退堂鼓时,他似有些不习惯地说:“好。”
从那天起,我就经常和他玩,他会带我折各种各样的纸飞机,有的能飞得高高的,远远的,有的能打着圈跳舞,我在纸飞机上画了眼睛,大大圆圆的眼睛。如果纸飞机能活过来,睁着大眼睛,就能看清楚路了。
郑伟哥哥会一手托着纸飞机,从石墩子上跳下,又跑上了小土坡,口里还呜呜的直叫,他和我说,纸飞机是他爸爸教他折的,只要纸飞机能飞上天空,就能带信给妈妈,他想知道妈妈过得好不好。
郑伟哥哥说,以后他会做个飞机王给我,“嗯,做个能从这儿飞到那棵槐树下的飞机。”“飞那么远?”我撇了撇嘴,不相信。“嗯!骗你是小狗。”他高声说。“好的啊,那你做个给我。”我高兴极了,郑伟哥哥是不会骗人的。
我上学了,班里的同学有一部分都是村里的,他们叫别的同学不和我玩,因为我和郑伟,那个野孩子玩。
“好吧,我不和他玩了。”我对他们说。
放学后,郑伟拿着纸飞机兴奋地跑来,我也不看他,和他们一起玩沙。郑伟哥哥看着我:“琪琪,琪琪,我这只飞机能飞得很高很高,还能打转。”我低着头,铲着沙。
“琪琪,琪琪,过来,我们一起玩飞机。”他拉了拉我的手。“走开,走开,野孩子。”他们推了推他,“她不和你玩了。”“琪琪,琪琪。”郑伟哥不放开我的手。
我低下头,清晰地慢慢地对他说:“你是野孩子,我不和你玩了。”我放下手中的铲子,哭着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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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我就很少再看见郑伟哥哥了,有时候他看见我也会一声不吭地扭头就走。
很快,六月便过去了,七月来了,放暑假了,一天下午,郑伟突然出现,我始料未及,不敢和他说话,低着头,他唯唯喏喏地对我说:“琪琪,我不是野孩子,是他们骂我,我才会吓他们的,明天我就要走了,去爸爸的老家不回来了,这是你要的飞机。”他扒开我的手,放进我的手里。我看见他的眼睛湿湿的。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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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没见过郑伟哥哥。我拿着纸飞机,是他给我的。我在上面画了两个大眼睛。我用力一甩,飞机稳稳地朝前飞,飞啊飞,一直飞到了那棵槐树底下。
“他没骗人……”我高声喊,“郑伟哥哥没有骗人。”
我咬紧唇,我不哭,我不哭,可是我看不清纸飞机了,它飘了起来,消失在我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