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的玫瑰
子夜的树丛和草坪,大致看去黑压压的一片,仔细分辨,才能琢磨出深浅疏密来,透着一种潮湿和幽静。
凉风习习,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抱紧了双臂。走了三个多小时,脚跟发痛,还是不想回去。此时,六楼那个我精心布置的房间,就象一只笼子,张着嘴,露出我喜欢不喜欢的东西,等着我钻进去。
夜行的人,一个个消失在大小路口,我,还是找个地方歇歇吧。超市已经关门,我就地坐在台阶上,裙子脏了,有什么关系,病了,又有什么关系,想起妈妈来,唉,我总是给她添烦恼的。
身后的铝合金卷帘门散发着白天的余热,我享受着它给予的温暖,快乐真的比幸福容易。脱了鞋子,踩在路砖上,天马行空地乱想,如果50公斤的我就从这台阶上消失了,会怎样呢?夜色依然很美,人们依然酣睡吧,生命其实就这么简单,矜持地维护着那些有什么意义呢?
一阵轻轻的酣声传来,发现另一个台阶上躺着一个人,好象是个男的,心里有点害怕,突然想起大卫说的一句话:你没有问过他,没有和他谈过话,怎么知道他是精神病。
想起那天我们逛街,我看到一个人衣衫褴褛的人躺在马路中间,顺口说可能是精神病,他不客气地回了这句给我,并暗示地扶扶墨镜,意思是我戴有色眼睛。我给这小子上了几十节课,没想到他总结性地给我上了这一课。是啊,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人家睡自己的,凭什么说人家就是流氓呢。
困意袭来,我用脚指头摸索地上的小颗粒,卷起来甩到路中间,听着它们落地时发出的小小的叭叭声,心里有点兴奋。
坐了一会儿,发现一个女人几次经过,引起我的注意。她脸色苍白,表情木讷,在西街到东街这一段路上来回走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她的的年龄,应该是有家有孩子的人了吧,如此这般,是失去了什么?还是遇到了什么呢?当她可能是第十几次经过时,可能察觉了我的注意,看了我一眼,这使我感觉两人的空间磁场开始碰撞,有点坐不住,穿上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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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网吧还开着,明亮的灯光给人以安全感,我不由自主地向那儿走去,有一个人忽然拉住我的左臂,我吓的大叫一声,回身看,一个小男孩,捧着十几朵分装的玫瑰花。那花显然晒了很久,基本蔫了。“阿姨,给自己买支玫瑰吧”他怯怯地说。是啊,给自己买玫瑰,为什么不呢。数了数,十八朵,想起自己刚上大学过十八岁生日时那场盛大的party,如今那些神采飞扬的同学已经远了,那几个涨红脸送花的人也远了……
付钱给男孩后,我低头就走,怕看他眼里闪烁的泪花,也不想听任何感谢的话语,只觉胸中有一种直往上涌的痛。
网吧门口有三个小伙儿,盘腿坐在地上,旁边倒着一把吉它和十几个空酒瓶,弦未响,酒已尽。一个把头深埋在腿里,脊背弓成一条罕见的曲线,一抖一抖地,好象在哭;其他两个静默着,一明一灭地吸烟。其中一个看到我,问:“小姐,你捧着这么多玫瑰是要奉献给我吧?”我警觉地朝前走,回答他说:“我,我是赶路的。”他在我身后说:“谁不是赶路的,越赶离他妈坟墓越近。”几个人呵呵笑起来,声音在暗夜里空洞而响亮。
我噙着泪水,单薄的身体在风中瑟瑟发抖,手里抓着一把玫瑰,十分滑稽,想把它们放在什么地方合适,正好看到前面垃圾箱上爬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我走上前,他听到脚步声扭过头来。我说:“大爷,这些花送给你好吧?”他说:“姑娘,这玩意能管啥用,你自个玩吧。”说完又低头翻垃圾,几只苍蝇在他头顶飞舞着。
我筋疲力尽,跌跌撞撞地走,困意又一阵阵袭来,越走越远,回去是不可能了,这簇将凋零的玫瑰跟着我能有什么出路呢?我吻了每个花瓣,找了块干净的花坛,把它们埋在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