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不喜回忆，如果有一天忽然开始回忆的话，必定是当下出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偶尔因太过沮丧而失眠，在黑夜中睁着清明的双眼回想过去的人生，细细的数尽所有大小事，盘算着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导致现在这幅模样。过去的画面像黑白电影一般一帧帧缓慢播放，是压抑与痛苦。像是把自己围成了一个小小怪圈，逃不出也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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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开始回忆童年往事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童年的事情琐碎而色彩混乱，像每周去教堂做礼拜时紧紧盯着地那些彩色玻璃窗，不纯粹的颜色拼接成一幅不纯粹的图画，因为都太过鲜艳而找不到焦点。于是索性放弃按事情回忆，想起什么便写什么。

幼时喜好杜撰故事，那时的想象未被任何人禁锢与打击，开阔得如同一片原野，分明一个字也不识却能将许多故事从头到尾讲完。理所当然一般，在刚刚进入幼稚园的年纪便被夸奖聪颖与天赋，却明明没有一人告诉我所谓天赋到底指什么，于是年幼的我便对这些夸赞欣然接受。甚至在十岁之前都一直活在这样子的设定里，坚信自己只要保持现状就是很优秀的。后来读张爱玲自传，读到她自小饱读诗书，14岁就发表个人作品震惊香港文坛时，难掩惊讶，当时的我忽然明白所谓天赋也不过她这样，但不同的是她还不忘苦心钻研，潜心练习。而我这么一相比真是自惭形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人的客套赞扬，甚至失去了自知。长大了看得书也渐渐多了起来，看到香港作家林奕含从小连砒霜这样的词语都是看《包法利夫人》中才知道的。不禁再次对比自己，感到了目光的短浅与知识的匮乏。

小时候经常摔跤，上幼稚园时，每天放学就是卷起裤脚让奶奶膝盖上新的伤口。也有很多人说小孩子幼时磕磕碰碰好像是正常的事情，长大一些便好了。我于是就希望能快些长大，可是哪怕都已经上了小学也经常在平路上毫无预兆地摔倒，到了现在也会时不时被地上的琐碎物体绊到。于是便渐渐明白，小时候很多习惯，是能在长大后潜移默化的体现的。

入小学两年忽然开始恐惧数学，看不懂任何题目，厌恶计算，成绩下滑飞快。后来渐渐连数学老师都连着一起恐惧起来。本就害怕的人，再自身想象的添油加醋，无论怎么看仿佛都是面目可憎。再加上我一贯喜好逃避，数学这一个科目仿若一个雪球一般，向前滚着，从小变大。从最开始只是低于九十到最后在及格线上挣扎。整个过程我纠结，痛苦，却不曾想过要去改变，总是想着太晚了，殊不知如果再向后退的话便是掉入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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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想好像待人也是这样，自小以为大家都会喜欢活泼的孩子，于是异常外向，对一个新认识的人总是像关不住的话匣子一般，也不想说这么多话会不会给他人带来困惑。直到后来被长辈忍无可忍地说教：“你能不能矜持一点。”才开始收敛，在外和朋友以外的人相处更多是在安静的做自己的事情，和不熟悉的长辈在一起会一直紧张地看眼色，去年夏天听到别人嘴里转述出的“这孩子真懂事勤快，家教一定很好。”这样来自陌生长辈的客套赞赏的话才明白这可能算是我为数不多靠自己纠正过来的习惯。

写到一半忽然觉得幼时的我或许怎么也不会想到会被十多年后到自己冷静地敲打键盘地对比与批判。可是这样一看现在的我好像也差劲极了，竟然会把那么多过错全部打包推到年幼的自己身上，仿佛这样就可以推卸责任甩手不管一般。

喜欢的作家说，一些事情不要去分析它，人的理性也许是很低级的，到了眼前，去做就行，不必多想。事情会按照它规定的规则和秩序往前走，慢慢就会发现，原谅过去以及与自己和解，胜过一切人对自己试图一清二白的企图。

就这样决定以后不要再回忆过去了，错误早已犯下。时间终究强盛于一切语言，并且越过所有微小的行为。一味的指责于自己绝对不会是最好的办法，应该全力去负荷，或者全然放下，疑问最终会自己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