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说，舅舅，小时候可聪明了，爱帮着做家里的事儿。

可我的舅舅，只上过小学，没读多少书。

但乡村的淳朴，造就了舅舅好吃苦、人实在的性格。

我童年时大多在老家度过，爱疯疯癫癫地整村跑，也会去舅舅耕作的田沟里找鱼找螺。有一个哥哥，是与我差不多大的孩子；我在家族中排行最小。

老屋后的杨柳弄清风，舅舅抽好了最后一口烟，跨上了电动三轮车；哥哥坐在车后面，要去帮忙。

“啊——等一下！我也要去——”我从屋里跑出来，也跳上了电动车。下午的时光静谧到实在无聊，我巴不得找点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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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还零散地堆放着桶、锄头和扁担，我便在车后座的平板上抱着哥哥的脖颈站好。舅舅稳稳地驾着车，我和哥哥幸福地吹着迎面而来的风——远方便是清秧秧的田畴。

到了田头，我下了车，便坐在田垄上玩；哥哥开始挑水，舅舅挽起裤脚，走进了深深浅浅的农田。

舅舅大半辈子都侍弄着这片土地，稻青了又黄，黄了又青；田边树下，也时常飘散出一缕浅浅的烟雾。

弯腰，直起，弯腰……嫩弱的青秧在风中轻轻颤动，泥水声打扰了午休的虫蛙，不远处传来几声细细地鸟鸣。舅舅的衬衣湿透了，贴着他铜黄的背脊，风过处，胸前的衣襟鼓动着，像一面斑驳而有力的旗。

我自是无比地喜悦，到一边的小河里找鱼，也偶然觅得几只田螺。舅舅笑着喊：“多捡点，回去煮汤——”我头也不抬，响亮地应和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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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在河下游的凹凼处打水，水里泥沙翻起又归于沉寂，映着蓝蓝的天。

回去仍是乘车，只是农具上浸了些泥浆，会滴落在干燥的车斗里。

晚上睡觉，我满脑子是那个弯腰的身影，和远处那个不太清晰的笑脸。

秋天，舅舅的稻子熟了。

我从城中归来，满眼灿烂的金黄，稻子沉甸甸地弯着腰，像极了彼时的舅舅。再见舅舅，他身上常浸透着一股汗味，却也散发浓浓的稻禾香，教人仿佛置身于那片金黄。

舅舅只是个农民，没读过什么书，却用他最真、最实的心和血，浇洒在这养育着世人的泥地里，他有着乡下农民最美的样子。

春秋代代，稻香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