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月光
假如可以这样说,那么我与月应该算是一见钟情了。
小时候,城市里常常停电。每当这样的夜晚来临,我和姐姐便要站在自家的窗台上,翘着脚尖,透过狭窄的木头窗子唱出一首首关于月亮的情歌。那时,大概长我五岁的姐姐已经朦胧懂得了那些曲中之味,而我却还是傻乎乎地跟着大呼小叫。当然也常常会恶作剧,吓坏了在暗黑中行进的路人。
如果是满月,上面还会出现斑驳的黑影,我便知那定是嫦娥仙子在眺望人间了。可是“碧海青天夜夜心”啊,嫦娥为何要偷了后羿的仙丹?她本不是薄情女子,或许是害怕娇美容颜会渐渐逝去,也或许是害怕那份等待丈夫的终老孤寂吧。除了嫦娥,还少不了捣药的玉兔,想必这个勤奋的兔子也给凄凉的广寒宫带去不少的欢乐吧。
还有些人说,那月里住的是观音菩萨,这倒使我糊涂起来,总不能两位仙人都住在月宫里吧?不过,你仔细看看,那黑影有时确实像一位手擎仙瓶的菩萨,只是与这清冷的月光不大相称。
后来,我又得知月里还住着一位被罚砍桂树的大仙吴刚,玉帝说等把桂树被砍断的时候就是对吴刚的惩罚结束的时候。可是桂树被砍一寸就又长出一寸新的来,吴刚的树是永远都砍不完的。我总想不通吴刚究竟犯了何等大错,竟要受如此折磨,玉帝老儿也未免太不通人情了。不过吴刚最后终于想通了,他不再伐树了,而是用桂树开的花酿成了桂花酒,并把这天上美酒送到了人间,这远比伐树的意义大的多了!
月亮上住着这么多神仙,看来神仙也像我一样,与月一见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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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月,也喜欢写月。高中的时候,我曾写过一篇与月有关散文,写了什么连自己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语文老师十分满意,他是轻易不会点头的,而那为数不多的赞许也成了我日后写作的动力。遗憾的是那篇羞涩的文章如今也不知去向了。
不只是我,古人更是爱月呢!他们所有的情绪,欢愉也好,凄凉也罢,都是借助着月而抒发、感怀的。正月十五元宵节、八月十五中秋节,总是家人团聚的好日子,而那时的月亮一定是最圆、最亮,也是最近的。一家人团团圆圆、热热闹闹便是好的,倘若有人离家在外,这思念就更加真切了。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读大学的时候,终于体会到了思乡的心情。大一那年的中秋节,我们是在寝室里度过的。开始还在庆祝自己终于可以独立生活、没有父母的管束了,可是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银色的月光透过窗帘洒在被子上面,像是铺了一床软软的轻纱,又像下了一层薄薄的霜雾,这才勾起了憋在心里许久的那股涩涩的想家的滋味。躲在被窝里偷哭的时候,也终于明白了李白的想家有多么的深沉,不仅是二十个字所能涵盖的。所以李白要喝酒,还要“对影成三人”。
文人笔下的月,似乎悲凉者居多,因为月又常常寄托着有情人的苦苦相思。“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白天总是过于忙碌,夜晚则是思念某人的绝佳时刻,这时有月相伴,更觉得凄美无比。忽而想到世间的万事万物并没有十全十美的,就像这月“有阴晴月缺”,更像这人“有悲欢离合”,这本是自古难全的啊,苏轼便是在这月下豁达的啊。
小时候,城市里常常停电,可却是我最兴奋的时刻,因为我终于可以点上蜡烛了!我喜欢用食指在烛火里迅速掠过去,很刺激。但是那烛火并不伤人,只是柔柔的、暖暖的在我的指腹上亲吻。烛光把我弱小的身影拉长,我还会用双手做出各种各样的手影,鸟儿、马儿、长着大鼻子的老头儿……烛火一点点的熄灭了,蜡油缤纷的花瓣铺在桌面上,那或许是离人的泪吧。“灭烛怜光满”,忽然发现月光已经洒在脚下了……
徐迟曾写过一首诗《都会的满月》,诗中说:
夜夜的满月,立体的平面的机体。
贴在摩天楼的塔上的满月。
另一座摩天楼低俯下的都会的满月。
在这灯火辉煌的都市的夜晚,忙碌的我已经忘却了月光的皎洁,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才能记起曾经与月的那份相思。于是,我常常盼望着能再停电,好让我回到那纯真无比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