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乡物语
这里是著名的麻鸭之乡,取料于麻鸭的有关物产,与麻鸭相关的民俗民谣,随处都是,无怪乎人们见鸭心热,闻声则嬉,麻鸭全身宝,鸭性人亦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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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鸭乡的人毕生离不开麻鸭,这话不虚夸。家乡几乎所有人,打小凭声音就能分出麻鸭公母。那种在变声期后,毛质像水鸳,且越来越光鲜透亮,叫声却极为嘶哑的,肯定是公鸭,——这里人们叫它长颈嘎声绿毛大公鸭。成熟后嗓音高阔,听起来却特别土气,土得跟它那满身的麻雀毛色一样的,不是母鸭能是啥!麻鸭的这些特征鲜明而为人熟知,以至于这里将低哑的嗓音,一律称为公鸭嗓子,而将呱呱乱叫的年轻人,斥之为小母鸭似的。
这方圆百十里的鸭乡,人物素来野性,爽朗,总有一些整日呱呱叫的小伙子,喜欢在大姑娘小媳妇跟前调情卖俏,过火了也不怕犯嫌,因此也常遭到女方讥诮:“你怎么小母鸭一般,整天撒拉个嘴丫子?”脸皮特别厚、脾性特别赖的,甚至会受到女方的抢白:“嘁,毛都还没有长齐呢,(这)德行!”这土言俗语的深层语义,便是你怎么像个鸭子!至于把小伙子羞得,会不会像民歌《数鸭蛋》里唱的那样,“扑通一声跳下水”,那可不一定。农家生活,不闹不欢嘛。
鸭乡的民俗里,麻鸭倒是个地地道道的正派形象、婚介大使。我们这里人结婚之前,男方须追节,端午节和中秋节当日,送女方一对交颈鸭;腊月二十四送灶饭时,送去的鸭子要嘴含青葱等。这些鸭礼婚俗,两家都要依照礼仪。鸭子交颈,预示男女结发和好,“鸭子——压子”,希望来个进门喜;鸭嘴含葱,希望下一代“聪”明可爱。这样看来,进入礼仪程序的绿毛公鸭,确实是有福了。
说麻鸭道麻鸭,但是不要以为一阵风来,麻鸭就遍地生、到处长,多得数不清了。麻鸭虽不娇气,做个好鸭倌却并不容易。像汪曾祺在小说《鸡鸭名家》中写的“陆鸭”陆长庚那样,有着“登高一唤,应者云集”之绝技的鸭状元,百十年才出一个。
我不在故乡牧鸭,已有二十多年了。虽然最近鸭乡落成的鸭文化馆,我提供了一些诗文材料,但是在金碧辉煌的展馆与嘈嘈杂杂的鸭舍之间,在琳琅满目的图片展与风雨中蹒跚的故乡鸭之间,对于常常能生出双黄蛋的麻鸭,我是心存愧意的。我离开村庄后,再也没有在风雨晨昏里侍候它们,这就是欠债了;而在每年小雪之后,如果我浑身裹着绵绵厚厚的羽绒服,却全然忘却了故乡与麻鸭,那我一定是“麻了爪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