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举伞的人
淅淅沥沥的雨,如连绵的透明的线,不停不息地织作在天地之间。是在织什么呢?我一边想,一边伸出手,想要拦截从天空抛下的雨线。冰冷的液体在我的手中蠢蠢欲流,可雨依旧不知疲倦地织作着,忙碌着,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一旁的马路,在雨的庇护下,变得比以往安静了许多,马路上的车辆也屈指可数,有时候,好久才有一辆车驶过,伴随着雨丝细微的“哗哗”声,衬出空旷的天幕和孤寂的水泥地。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望了望,恰巧看到一辆电动车渐行渐近。近了。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清晰:车的后座,坐着一位老人,雪白雪白的头发,让我差一点以为是一朵雪莲花开在了她的头上。她举着一把黑色的伞,却没有让它遮住自己头上的雨,只是高高地举着,举向前面的一片天空。她的样子好像很吃力,仿佛要跳起来似的。老人的胳膊伸得老长,好像是恨不得将伞跑向前去。——对,就是前方!前面的车座上,是一个瘦瘦的叔叔,在他的头顶上,正是那把黑色的伞!而他,却全然不知呢!
看到这一幕,我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想要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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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嗒。一滴雨,落在我的胳膊上,凉凉的,又仿佛是滚烫的,它是从天空的脸庞上不小心滑落的泪花。
下午,雨下得更大了些,越来越多的人举起了伞,而他们的头上,却是一片空旷。他们多像那个头上开着雪莲的老人啊!这些伞颜色各异,大小不一,却都像极了那把黑色的伞——那把被老人高高举起的黑伞!这些伞或倾向前方,或倾向一侧,歪歪地庇护着伞下的另一个身躯。握伞的手,紧紧地,不曾松开。与那手相匹配的脸,则是堆满了笑容,这笑,仿佛是雨水所折射出来的光,清澈、纯净地映射着挂满雨珠的伞,以及,伞下的人。
雨水也不再冰冷,而是变得温和了,她把寒气小心翼翼地收起,生怕刺伤了什么人。天地之间,只有青空滚烫的泪和微凉的雨。
伞,人,伞,一波又一波,在我的眼前流过,伞,人……
——这一幕幕,是多么熟悉啊!
我也曾是这雨中的主角,不是吗?
小时候,爸爸骑车载我回家,下雨了,爸爸将唯一的伞给了后座的我。我打着伞,抬头看爸爸的背上已经渗上了大大小小的雨滴,便把伞移到了他的头上。爸爸却总是说:“你自己打吧!这样太累了,而且还会挡住我看前面的路呢!”便把头向前一伸,又回到了雨中。我也只好把伞收回来。在以前,只要一到雨天,爸爸的衣服就会湿得跟刚洗过一样,而一到家他最先关心的,却是我冷不冷,有没有淋湿。面对爸爸的关心,我觉得自己都快要哭出来了,可爸爸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种娇情的台词,我怎肯说出口?
我想,爸爸也是举伞的人吧。他把伞留给我,同时还撑起了一把新的,名叫“爱”的伞。爸爸用他那坚实的、挂满雨珠的背告诉我:这把伞只属于我。
眼前这些倾斜的、高高举起的伞,不也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