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舅妈送了外婆一台二手收音机。我始终记得，那个满是流光的“音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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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婆未离开这里前，大大的暖阳下，外婆会将那台老式收音机放在大腿上，轻轻地来回抚摸，再视如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擦拭。“音匣子”里的流光，晃动了我的眼，溢满了外婆不算清漾的眸子。

外婆喜欢收音机，喜欢听里头的小曲儿，依稀记得那个“音匣子”里，藏着那么多悠扬的戏曲。雕刻着云舒卷纹的金属外壳，是极美的花纹，微微发黑，也遮盖不住韵在它骨子里的淡雅清丽；镶着金边的圆润旋钮；还有那根细长白泽的天线，复古精致的收音机，就是我印象中最美的天堂。

总能看见外婆用颤抖的，满是沟壑的手，轻轻地将收音机端端正正地立在桌子上，折射出温和的光。再搬来张小板凳，放得远些，外婆是远视眼，她不得不俯身，弯腰，低头，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音量是否适中，信号是否良好……待一切准备就绪，一双枯瘦的手快速向右一撇，转身，急匆匆地小跑到板凳前，外婆殊不知她的动作是多么的滑稽，活脱脱的像一只肥胖的企鹅，焦急地迈着小步子向前跑去。正正好好，屁股刚一落下，收音机里就放出了挠人心窝的小曲儿，我想，外婆是一刻也不像错过那精彩的瞬间。妈妈说，外婆年轻时就像当个戏子，唱小曲儿的。配上件水袖素花，我能看见，外婆当年该是有怎样的风华，这般惹人沉醉。

听！“音匣子”里放的依旧是那曲《牡丹亭》，声音是那般的烈，婉转蛾眉的烈，也应对了严冬的凛冽。“注尽沉烟，抛残绣线，凭今春关情似去年？”外婆细腻有带点嘶哑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边，淋漓尽致地道说着杜丽娘与柳梦梅的凄美爱情故事，细细会发现，外婆那双浑浊模糊的眼中有大雾在喧嚣，许是想到我那未曾见过面就已离世的外公，我的心就像被一种无形的力给攥住了，胸口生硬硬的疼。

外婆总对我笑，那笑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温馨。原先的自私也化成了深深的自责，耳边回荡的依旧是那挠人心窝的小曲儿，但我希望这次能握着外婆的手，陪她一直听曲，唱曲，品曲……一直一直……

听！是《牡丹亭》，是外婆的收音机，是我与外婆心灵深处的音乐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