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之前，他的妻子还在等他、望他。

念他的白首不离，矢志不渝。

守城战烽火已燃半月。彼时，狼烟渐灭，沙嚎风悲。他一身甲胄居高临下地望着，一旁的少年大氅加身，与他并肩做指点江山状。城墙之上，九华之巅，只有他二人面对着猎猎旌旗，不胜料峭。他已近不惑久经沙场，不以为奇。可这身子单薄的少年帝王竟也能与他同峙，当真奇哉怪也。过了约莫半晌，他见少年不语，便淡定从容地报告战事“皇上。。。西路军破敌过半，获捷，再之奇袭敌方粮草。。。。。。”少年乐得眉眼一线，在寒日里依旧满面桃夭：“皇叔年劭德高，当真是国之栋梁，伟岸奇才。”说罢便摇晃的扯着他的手臂邀他到帐中举觞共饮。他心底掠过一丝惊疑诧异，可还是唯唯诺诺应了。

先帝驾崩逾及五年，他只不过是个孩子，尚需扶植。

偌大的帐子只有他二人，两只金樽孤寂的伫在案上，其中的清酒没有一丝波漾。他虽感到紧张却也在满面笑容的皇帝面前尽量将精神松弛下来，以免留下什么把柄破绽。

“梨花白，皇叔可曾尝过？”少年率先端起酒杯，豪饮了一大口。

他怔了一下，也端起酒杯酌饮一口：“臣。。。。。。曾有幸与先帝同饮。”

“哦？”少年黝黑的眼睛微微一转，接着肆无忌惮地笑吟吟道：“皇叔可是先帝最为宠幸的顾命之臣，就连先帝驾崩那日都曾。。。。。。”他大惊，后背一阵刺骨凉意，手心冷汗层出，慌忙跪倒在地：“微臣身为臣子，臣兢兢业业，安分守己。。。。。。不、不敢有半分僭越。。。。。。”

“哈，”少年将他扶将起来，“皇叔不必如此惶恐。。。。。。”眼波一横，话锋突然一转，又在他心头狠刺一刀，“我本小小孩童，不比皇叔，如何治得了这偌大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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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尖叫一声瘫倒在地，颤抖着身体——那句话不过是他喝酒取乐的派遣辞，无意脱口，万万没想到。。。。。。他实在低估了这小小少年，他的权谋手段之阴险，城府之深厚都是他史料未及的。羽翼渐丰，天家威严已显露无疑。 而帮他苦苦保住江山却没成想会招来杀身横祸。

少年眯着眼睛缓缓抬首，声音激愤，颤巍巍地说道：“朕君临天下，毋需别人帮衬；这寥寥江山。。。。。。也自然有把握坐得住，”话音到末变得沉稳，“——你就安心的去罢。”他没有看见玉冠下面是怎样一张少年老成的脸，亦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天。可却突然想起什么，挣扎着爬了起来，冲少年君主行了最后一个君臣之礼：“皇上需一言九鼎，取我项上人头，只道我战死沙场，不可伤及妻小。”

“。。。。。。好。”少年怔了一下，回答倒也干脆。

帐外北风呜咽。他含笑合上眼，想起千里之外的聘婷身影，柔婉音容，心便安然了。记下那个念他等他望他怨他的人，那年共同执笔写下的话：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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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言万语无处诉，衷肠尚热。

惘然成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