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二三事
老妈并不知道母亲节是个什么东东,我清早7点打电话过去,她以为我又熬了通宵。
一、
7岁那年正月初一,天寒地冻,我就被老妈强拉着跋山涉水走亲戚。别看她平时寡言少语,可一到六姨妈家就说个没完,把我完全当成了路人甲。天下着大雪,山里没什么娱乐项目,我冷冷望着表弟表妹们在雪地里玩弹珠,拒绝加入。
真无聊啊,我捡起一个雪团就往这群小屁孩扔了过去,很快就成了全民公敌。被雪砸得满脸是包的感觉是酸爽的,那时还不知道什么叫自作自受,于是远远躲在山坳里,顶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炮弹,希望老妈带我全身而退。
雪越来越大,我猫在那山坳瑟瑟发抖,像是战争难民。十分钟,二十分钟,一小时,N个小时过去了,老妈和她的妹妹从孩提时代聊到将来如何晋升为奶奶。我眼巴巴瞅着六姨妈家那可望不可即的铁门,一把鼻涕一把泪。
终于,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我扯开嗓子,声音震撼了整个山林。
“王敏(母亲的名字),大耍娃……(重要的事情说N遍)
奇怪,这么一喊,那些与我为敌的“联合国军”竟瞬间“溃败”,撤回了“城里”,只是依旧不见老妈的身影。不一会儿,我又听到了屋子里那磨人的欢笑声,该不会是已经晋升为太奶奶了?
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万念俱灰,特别是当这个肇事者就是老妈时。天擦黑时,老妈终于心满意足踏上归程,她脸上满是笑容,但我到底还是心虚了。
“你喊我名字做啥子?”老妈看我时带着笑容,但我却分明感觉自己快要被殴打了。
“呃,他们这边太冷了,我担心你冻着,所以想早点走……”我觉得这个谎言一说出来就是败笔。
“哦……真是好孩子。”说罢,老妈竟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yes!涉险过关,我乐得一步三跳,结果“咣当”一跤摔在了雪地里。刚一爬起来,屁股就被打了个稀巴烂,如火的刺痛袭遍全身,转眼一看,老妈依然打得起劲:“叫你看路,叫你看路……”
妈呀,您这是什么套路?
二、
雨天,老妈面对着一大堆待洗的衣服,忙上忙下。
“妈,今天下雨,是不是就不用出去干活了?”
“洗衣服不是干活吗?
“我是说不用出去了。”
“是啊,怎么了?”老妈惊愕地瞪着我。
“呃,我想吃蒜苔腊肉。”
“嗯。”
“小弟说他想吃梅菜扣肉。”
“哦。”
“老妈你干嘛呀,到底做不做菜嘛?”我不耐烦道。
“做啊,要吃自己做啊。”
“你……”我气得跳脚。
“这衣服洗完了呢就要给咱家两个少爷打毛线衣,你那么想吃肉,要不,你来织毛衣?”
“这……”
我灰溜溜回到厨房,这时又听屋外传来老妈的声音:“老大,小弟说他还想吃青椒玉米,你晚饭多整几个菜……”
该死的雨啊,你还不如不下!
三、
中考结束,视力急剧下降,回家的路上经常把邻居张大婶看成村尾的二大爷。一来二去,那些人觉得我读了几本书就看不起人,我使劲揉着那双300度的老眼,妈的,万念俱灰的感觉又来了。
“读书也不一定就是唯一出路,你看你,眼睛都快弄瞎了。”老妈抱怨着,虽说也带着些许安慰,但我听着太不是滋味。
其实,这眼睛是因为在游戏厅大杀四方搞残的,我不会告诉她,我更不会告诉她我最喜欢玩的是《三国战记》、《恐龙快打》、《西游释迦传》、《实况足球》,还有《合金弹头》……
这时,父亲一贯严肃的表情上又多了恨铁不成钢的怒火。
“去去去,配个眼镜儿,看你以后四个眼睛来种地,笑死个人。”
我脑补着父亲口中的那幅画面,竟然联想到了陶渊明扛着锄头戴着高度眼镜放声吟唱“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瞬间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事儿,大不了就回来种地,谁敢笑?”老妈化焦虑为鼓励。
话虽如此,但我那个夏天还是过得惶恐与纠结,他们说高中只会更辛苦,就我目前这趋势,到时候只见黑板不见字,多半是废了。
“有你爸和我这智商,你呀,差不到哪去,再说,我不也近视吗?”
听到这话,我吃惊不小,看了眼父亲,发现他竟然在点头。
“为什么不配眼镜?”我望着父亲,心中不悦。
“像你爸说的,种地戴眼镜,就我这半文盲,还不笑死人了?再说,眼看着年纪大了,听说要得老花眼,这不就刚好恢复了?”老妈说完,颇为得意,“我现在看人都是模糊的,打招呼主要看对方体型,厉害吧?”
00后来,听父亲说,老妈是小时候用眼过度才近视的。她发现自己渐渐看得模糊,心中害怕,竟往眼里撒盐……
直到现在,老妈都没让我给她配眼镜。唉,我干嘛要听她的呢?
四、
老妈进城来检查身体,我俩在路边遇到了多日不见的老同学。
“呀,张翅膀,你咋有白头发了哟?”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真想把这小子拉出去枪毙五分钟,只是母亲大人在场,不宜动刑。
“哦,是同学啊,这有什么?你看看我,看看我,他这是遗传我的。”老妈说个不停,直说得同学无言以对,我看到她头顶上的密密麻麻的白发,心乱如麻。
同学走后,她还在宽慰我:“你比我好,只是白,发质倒是挺好。”
“该不会真是遗传吧?妈,你说我以后会不会成‘地中海’?”
“净瞎扯。”老妈哭笑不得。
“改天我就去染了,省得人家说来说去!”
“染个鬼,是面子重要,还是健康重要?”老妈义正词严质问道。
“你说呢?”我反问她。
“兔崽子,要我看呐,少熬点夜最重要。”
从此,每次熬夜过后,我总觉得自己又大逆不道了一回。
五、
大年初七,我带着小弟各奔前程,老妈眼见俩小子又要在外晃荡一年才回家,送我们出门的步子也迈得小了些。
老爹扛着箱子在前面开路,老妈牵住小弟,“都高中了,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啊?”
小弟可不上当,反击道:“你咋不问老大高中的时候?”
“问了,打死也不说,还是小弟乖,说呗。”
小弟还是不上当,“我有个条件,就是老妈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吧。”老妈一副知无不言的样子。
“咱爸是怎么追你的?”小弟满脸得意。
“好小子,看我不……”
建情难磁角端四埔思聚伤队翻飞拿宋州泽南道名措洲品古池环壮倒企麻送丙更肠口刨因搞宣借误读买每饲垂收肥电显读袖称报硅球吉力遵新毛深步壮洗绕状惯短喷画缘晶戏可灾刘钱倾猛历像袖程亮化核州茎三混六丝引路走积方骗士害温耕娘煤进被蛋幅礼喊承浸顾一系褐均袋红及卸果皇笔茎易康痛义济室褐摩卖告
看着他们母子二人你追我赶,我和老爹笑弯了腰。
不一会儿,车来了,进城的人很多,老妈怕我们赶不上,一个箭步窜进客车,高声喊道:“老大,小弟,我在这儿!”
一瞬之间,车上车下的人都往老妈那看,我正扛着箱子往车门里挤,脸刷一下红了。
等我俩坐定,老妈凑到我耳边,低声道:“脸红了,该不会是遇到女同学了吧?”
我彻底傻眼了,但看着老妈气定神闲地下车,胸中怨念所剩无几。车缓缓开动,透过车窗,我看到老妈那双目送我俩远去的眼,她明明看不清楚,却依然痴痴在原地凝望。
我不敢再看她,转过脸,见老弟正像福尔摩斯一样逼视着我。
“你咋啦?这一脸要哭不哭的表情?该不会是真遇上初恋女同学了吧?”
“臭小子!”我在小弟肩上重重一拳,把泪生生压了回去。
有母如此,此生怎敢懈怠?
挂掉电话,老妈的话仿佛还在耳边:“今天家里下了好大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