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我与渊明共醉菊花
清人林昌彝《海天琴思录续录》卷七记載:“东流,古彭泽地,渊明种菊于此……城西门外建有菊江亭,祀靖节其中。”故东流又雅称“菊邑”,流经东流的长江谓“菊江”。浩浩菊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的东流注海。时临十月,金黄色的菊花开得甚佳,极尽灿烂。江水亦是金黄色。是江水流动着晋朝的菊花,还是晋朝的菊花化作江水涛涛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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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陶公祠,只见门前植柳五株,“五柳先生”宛在眼前。走进陶公祠,抬眼处有石塑一尊,正是渊明其人,只觉得丰神隽美,飘逸若仙,不似世间凡夫俗子。祠中有许多凭吊文字,我唯独记住了明代兵部尚书于谦的诗,诗曰:“杖履逍遥五柳旁,一辞独擅晋文章。黄花本是无情物,也共先生晚节香。”黄花,又是黄花,本无情的黄花,却有幸歆享了先生的高洁之香,羡煞人也。先生,就让我在这萧煞的晚秋之时,就着涛涛菊江水,与你共醉菊花吧!
渊明,我非常喜欢读你的《归去来兮辞》,对你“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的毅然决然充满敬畏。然而,就我所知,你还是非常想做官的。年少时期就有“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的大志,将以填沧海的精卫,猛志固常在的刑天,不都是你济世救民美好理想的写照吗?就是在你41岁,不为五斗米折腰,辞去彭泽县令之前,你不是已有三次为官辞官的经历了吗?你为何为官又辞官,辞官又为官?
我问你,你默然不语。我问菊,菊却隐去了笑容,独向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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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定是社会的寒风。你所处的那个时代,官场黑暗,结党营私,飞扬跋扈,穷奢极欲,欺压百姓,民不聊生,民不聊生啊,你去何处安放你“大济于苍生”的理想啊?!你的秉性耿直,不善圆滑,读书人固有的清高和气节显现出来。你无论如何也受不了这般恶浊,你却也改变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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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你要学屈原,学贾谊,作一个真真正正的中国文人。只是你没有行吟江畔,没有吟诵“举世皆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的诗句。只是你选择了归隐田园,躬耕种菊。
就在此时,我懂你种菊的深意了。你是想以菊花的清气将混浊不堪的世俗洗涤一番,只是你人微言轻,菊花那一鳞半爪的清气又怎能将奢侈腐朽的世态洗涤尽净?但你却一直在种下去,不懈地种下去,一樽酒,一首诗,一篇赋,你的菊花便永生了。
“芳菊开林耀,青松冠岩列。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这是你《和郭主簙》的诗。是啊,菊花有这样坚贞秀美的风姿,卓然挺立的形象,真可称得上凌霜的豪杰了,顿时我感到一股馥郁的清香送到鼻端。一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便在菊花的清香中完全消融了。
你明知种菊花未必能将你心中夙愿完成,但你却一直在种下去,我读懂你种菊的深意中的深意了。菊花就在这不期而遇中感染了我,我便也种起了菊花,在心里。因为我也深知自己所愿之事未必能实现,但仍一直在做下去,不问结果,只求问心无愧。
一支金黄色的菊花,穿越过南北朝的厮杀、隋唐的搏斗、宋元明清的杀戮,将我们紧紧的连在一起。
那么,好,且让我们酿菊为酒,携樽共饮,一起悠然地陶醉在菊花的意韵之中吧!
而今渊明安在?我安在?去那陶公祠的菊花中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