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清明时节，我和爸爸回到故乡，由于长期居住喧嚣城镇，放眼望去故乡的山山水水总是幻想起苏轼《惠崇〈春江晚景〉》里面的诗句：“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我的故乡在武汉索子长河河边。索子长河很长，源头在汉川，经过蔡甸、朱儒镇两条分支流入长江。俗话说一方水土养活一方人，这一条河也哺育许许多多儿女。我们站在爷爷的墓前，爸爸指着蜿蜒曲折的索子长河却打开了话匣。

“爷爷时期这一条河是一条原生态的河，二三月里，我们村里男人们都得要外出湖边割草到四月份用船运回肥田，沿河还有纤夫的小道，我小时候也跟你爷爷一起拉过纤。这草肥田要比现在的化肥好，属于绿肥。湖边的草地春雨后，真可谓是‘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这时只要春雨潇潇，河里的河豚和鲫鱼逆流而上，芦蒿丛里到处是跳跃的鱼。

“到了夏天，我和你爷爷除了种好地里的庄稼，全村男女老少用往年冬季割的芦苇编织芦席当副业赚油盐钱，爷爷就用船跑运输，把芦席运到县城或武汉去卖。我放学就去给他们在河边看守运送的芦席、簾子。那时河里优美极了，湖边杨柳垂岸，湖中荷花飘香，野鸭扑腾、鱼儿嬉戏。田间‘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看剥莲蓬。’晚上‘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有时还跟爷爷们摇船去看戏，这就想起鲁迅《社戏》里的情景，我们小孩到那里就睡着了，不知道戏台上唱的什么，只是晚上回来就醒了，真象宋词里的‘常记溪亭日暮， 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 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 惊起一滩鸥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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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秋天，河水开始消退，河边到处都是沉甸甸、金灿灿的稻子，一片收获的繁忙景象。湖面，渔民忙着打渔，夕阳西下时恰是一幅渔歌唱晚的美丽画境。

“冬天闲余时间，全村男劳动力出动去湖里割柴。杠柴用来做簾子、芦苇用来编席子。还记得小时候冬天很冷真可谓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大河上下，顿失滔滔。’一片北国风光，河里不能走船，爷爷挑一百几十斤的芦苇从五十里开外的柴山湖步行回家，竟然从冰封的河道上走过来”。

我倾听着爸爸的美好的叙述，也沉浸在那美好的大自然中，看着这眼前的索子长河泛出许多疑问。

“我在学校就参加生产队里劳动，正是文革时期，当时的口号是‘向湖海要粮、向荒山进军！’外面的湖我们去开垦，变成了什么‘大寨院’，门口的小河逐步开垦成稻田；旁边的龙霓山也开成大寨梯田。严重的破坏了生态平衡。湖心里能够收到粮食就出现干旱，水资源很少了。我们村的原来生存规律全没有了。

“80年代，我进城了，离开了故乡，爷爷奶奶也随着我们进城了，但他还非常惦念故乡的索子长河，每年都要回去看看这条河。98年他在离世时，把我叫到他床前笑了笑说：‘我睡在医院做了一个梦，梦到我们还在湖里割草，用船在运草，还在拉纤、、、、、、。”

说到这里，爸爸脸上露出许多伤感。爷爷已经走了，美好的河流也悄然离去。

我站在山坡向蜿蜒曲折的小河望去，尽管政府在行动：退耕还湖、退耕还林、植树造林，但现在的河边一栋一栋厂房林立，污水还在横流，坡上甚至还有许多荒芜的良田，可能是因为缺水的原因。自从我长这大就没有看到过河上能走人的冬天，“再也看不到‘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情景了。河里几乎很少有了船只，这条河养育过一代又一代的儿女，却慢慢在我们眼前消失、、、、、、。

我和爸爸站在爷爷的墓前，看着蜿蜒小河，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一幅美丽的奇景：我和爸爸、爷爷光着脚在河边拉纤，船上装着肥田的草，沿途禾苗葱葱，河里不时传来扑腾的野鸭声，荷花飘香，河边草丛里真是‘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情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