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袋里的故事
我昨天一出门传来一条不好的消息——我们的厂长去世了。数千人的老厂死人的事经常发生的,已退休的厂长有60初头的年纪,噩耗传来也并不感到十分意外。
因为厂大且又分东西两厂,所以我对厂长并不太熟悉,也没工作来往关系,平时见面后也从来没打过招呼。但在十几年前我在厂办技工学校当教导处主任时曾和厂长打过一次交道,从那开始我们才认识、见面才一点头或一微笑或一举手而过,算是打招呼了。
那是一个春天的早上,离上班还有半小时我就来到了教导处办公室扫地、打开水,并随时倾听校院里一些学生的动静。因为那时技校的学生都是连北京普通中学也没被录取才来这里混三年,然后分到厂里当工人。全校16个班,每班50多人,但在这50多人里又总有几个爱打架斗殴闹乱子的学生,弄得我经常去派出所领人。有一位外号叫张闹的学生,因放学后把人家一个卖水果的打了,让派出所拘留了,让我去领人。这孩子长得膀大腰圆,1.8米的个头,在学校走路都横着走,狂傲至极。那天我走进派出所后,第一眼就看到了他——载着手拷,一付铁链子锁在走廊的圆柱上。低着头,威风也没了。我边朝他那走边想笑,我想在学校像条野狗,现在就是条落水狗!他看到我后精神一振说,老师来了?我说这里“挺好”吧?我一甩手就进了派出所办公室……
我之所以这么早到学校,大家现在也许会明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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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在擦着玻璃窗,忽然看见厂长匆匆进了学校大门,怪!我们学校在西厂他在东厂办公,他这么早到技校来干啥?我见他东瞅西瞧一阵后,直奔教导处来了,我忙扔下手中活站在门口。厂长看见我后就喊,你们的校长呢?我说校长还没来,来了他在前院,不在这里办公。厂长看下手表十分不满意地说,现在都几点了还不来?我看下表到上班还差25分钟。我想,校长正点来了就不错!于是我忙说,厂长您如果有技校的事就找我吧,我是教导处主任(教导处主任还不算中层干部,所以厂长不认识我)。他看看我说,你们技校学生怎么搞得,没组织没纪律!我说厂长慢慢说,什么事呀?他指着一个刚要进教室的学生说,他敢在公共汽车上骂我……
我顺他的手指一看,是张闹呀,他还冲我们做个鬼脸!我狠狠地瞪他一眼,意思是说,小子等着挨收拾吧!
事情原来是这样:厂长早起坐公共汽车来上班,因人多难往车上挤,张闹双手把着汽车的门,厂长急着要上车就推他的腰,他开口就骂。大多数人都认识厂长就小声说,那是厂长。张闹说,厂长怎么样?我就是骂得他!厂长最后还是上车了,身为一厂之长,当然不能在车上和他对骂,他看穿戴知道是技校的学生,所以他下车后直奔学校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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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快向厂长赔不是,把厂长请进屋里坐下,又给他倒杯白开水放他面前,说是我们教育不好……您这么忙还用直接来,打个电话……厂长说打电话干什么?这样的学生得开除他,厂里不要这种工人!
我说好,开除他!我想技校那年不开除几个调皮捣蛋、打架斗殴的学生!他现在还背着个“记大过”的处分呢,开除个张闹算得了什么呀?于是,我拉开抽屉拿出稿纸准备下笔。
“慢!”厂长眼珠儿一转,一脸严肃地一摆手,阻止了我要写开除张闹的决定。他沉思了一会儿又对我说,“这样吧,你先拿出他的档案来让我看看。”
学生的档案非常简单,说白了就是牛皮袋里装着一份成绩表,上边除班主任的对学生的评语外,还有家长的姓名、工作单位及职务。我想多此一举,他一个学生就是调皮捣蛋打架闹乱子,也没进过“宫”(即坐牢),看什么呀!家长能是什么大官?大官的孩子能上这来?但最后我还是把“档案”袋递给了他。
厂长接过袋子抽出那表格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的怒气立时烟消云散,很快恢复了正常状态。厂长态度的变化让我感到奇怪,刚才还满脸乌云,瞬间变得阳光灿烂,我想他可能发现班主任对他写的评语不错?班主任对学生的评语都得经过我的审查,没发现有夸大其词之说呀!于是,我想看看厂长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抛出点火药味探下底。我佯装气愤地说:“厂长,像这样无法无天的学生一定要开除,不开除不足以平民愤!”
厂长这时已经很平静了,又回到了现实中的厂长。他这时把表格递到我面前说:“你看看,幸亏看一下……”
我对表格并不感兴趣,因为这些表格的东西我都能背过,但为了厂长的面子我还是浏览一下,表上并没什么“新闻”和“奇迹”出现呀!因为我们招的这些学生都是个人成绩不好、家长也没本事的主儿,在厂长眼里能挖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再让我好好看看,看什么?上边还是糟糕的学习成绩,一般的老师评语,普普通通的家长……有什么呀?我看表后仍然悟不出什么名堂,就看着厂长想请他指点迷津。
厂长显然对我的悟性深感不满,就说:“你还是教导处主任,脑子这样不开窍?你知道他爸爸是干什么的?”
我觉得厂长的问话好笑。他爸爸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粮所的所长吗?管十几个人,在北京能算得上什么官呀?师、团级也得用笊篱捞,何况他?厂长你也就是在北京,在乡下恐怕你比县太爷大,能管多少所长局长的?
厂长见我不理解他的意图又质问我:“你吃饭吗?”我说吃呀!他又问我:“吃油吗?”我说当然吃!厂长立马站起来说:“好,这些就行了!”
我心想原来是这样!于是又忙说:“厂长,哪骂你白骂了?”
他用手拍下我的肩头,笑嘻嘻地说:“一个孩子家……还是几千人吃饭要紧!”
我看着厂长远去的身影,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那时粮食政策如现今的话,这张闹的命运又会该怎样呢?
现在厂长去世了,我心中更不是个滋味,多会办事的厂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