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自然
芸芸万物,高下睥睨,悠悠然与颢气俱。颢气者,自然也。存于众生之间,活在自然之中。用舌尖体味自然,让自然化入五脏六腑之中,不失为在自然中生活的妙处。
梁实秋在《雅舍谈吃》中说鲍鱼、燕窝都是虚名之士,我深以为不然,燕窝的确借他物而为自味。鲍鱼则本身有大味,最妙的是溏心鲍鱼,用筷子扎进最肥厚的所在,沿着边儿一圈圈儿向里轻咬。咬到最里面是一块深海绿色的凝膏,食之甘而如饴。家里近年屡屡有人丁诞生,免不了宴请全家。尝过几家之后,首推夏联福记的为首。用粗瓮大盆盛的,先是一层烘的,泛着焦黄的蒜头,上层肉嘟嘟的八只鲍鱼泛着油光,划开了整齐而又参差的花刀,因为热力的缘故,微微向下凹缩,撑开了的,一阵熏香升腾。以灰瓮衬焦蒜,以显蒜之楚楚,再以焦蒜托鲍鱼,以彰鳆之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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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身在深海,才能有些纯净而清澈的鲜美,佳味不需他物烘托,用盐水白灼生鲍,蘸酱油而食,也是极妙的。以自然之物入釜,陪以自然之法,才能有自然之味。
还是梁实秋,也是那本丁香色的《雅舍谈吃》,那一抹烤鸭的温黄,最能撩拨奶奶的思乡心之弦。曾祖父家生我奶奶时正是家中最鼎盛时,当时还特地打制了两双纯银的筷子,一双有景泰蓝雕花。那一双就是奶奶现在所用的,沉沉的,雕的花却依然栩栩如生。在北京,我吃过无数次烤鸭,从便宜坊到全聚德,从北京到无锡。直到无锡城中也有烤鸭肆了,爷爷亲自从城西送到了城南,回家后再上笼蒸了包鸭的面饼,宣然而生的热气中,我我望见奶奶用那双银筷子触到鸭胸那里片得如蝉翼的鸭肉时眼里动了一下,一闪而逝。无锡湿而暖,北京的鸭胸肉薄而脆,而在无锡家里,是韧韧的薄而焦黄。只有用鸭架炖出来的汤中有一些令我也感到熟悉的京味儿。每次回北京,坐在长安街上,望着高耸的中粮大楼,奶奶总会叹气,那是祖宅的旧址,而自然古浑的胡同被人力而巧饰的高厦占盖,伤而有怀。
上桌后还是一抹温黄,取之于山野的京区白羽鸭,填食三月再吹胀了皮烤,用香山上的果木制成的炭烤,一切都让奶奶熟悉,那自然的味道,自然而然的乡情。自然,造化之功。
自然中生活,品味自然,用舌尖为心为眼,体悟到自然的回甘:人伦与天真无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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