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时节,如梦似幻
他是一个昏君,遭世人诟病;他是一代词人,文采天下无双。他荒淫无度,不理朝政;他爱词如命,似傻如狂。但环境使然,命运使然,他无从选择,他只能是一个皇帝,这也就注定了他的一生应当如此度过……
从南唐巍峨的宫殿中走来,目光所及之处,晨光,雾霭,金黄琉璃瓦——这是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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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李煜,他是南唐末世帝王。
他是个爱花人,本该一身白衣纱帽,本该游山玩水,煮酒吟词,轻松自在,笑着看花开花落。
哪里才是他的归宿呢?“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他爱山水。他就是这样,永远一袭轻衣,站在画中,拈花一笑。这就是他,文雅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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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花开得远远不如外头的艳丽。当他身为一个帝王时,他才知道,这天下是他的,他亦是这天下的。
不适合做皇帝,不是李煜的过错,世事向来难如意。李煜逃避着一切朝事,沉湎在自己为自己营造的花天酒地之中,在自我编织的美梦中一点点沉沦:盛筵笙歌,日日不息。
“樱花落尽阶前月,象床愁倚薰笼。”每次宴饮后,却都有一阵莫名的失落。他不是个好皇帝,李煜知道。但他的悲伤并不只是国家危在旦夕,他知道,他的一生便是如此,命运如是,连挣扎也显得多余。于是,内心的悲苦化为文字汹涌,声声泣血,字字伤情。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好一场梅花雪!肩上的落花似愁绪,拂不去,剪不断,理还乱。他站在梅花树下,天是湛蓝的,可他的人生灰暗悲苦,孤独滋长,依旧风轻云淡,但花,谢得更快了。
终于宋兵还是破了金陵,他被囚禁,被封为违命侯。他“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他不明白为何要你死我活才肯罢休。他不是个英雄,他只是个爱词如痴的“雅”人,他骨子里流淌的是词人的明彻与娴静,而不是壮士扼腕的豪情。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又是一年花开时,只是昔日灿烂高贵的名花,如今任人践踏,只落得一地的残红。他悔恨,他恐惧,他愤怒,他委屈,怕是再也无心赏他最爱的花了。
李煜心中的爱便是爱,恨即是恨,他与旁人迥然不同,他毫不染尘世虚伪,他保持着最初的本心,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乖戾之气。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我要走了,他说。别了,故国;别了,爱人;别了,我一去不复返的岁月。
违命侯府中一下子空荡了,但高楼上,那个不染尘世虚伪的男子,仿佛还在眺望着远方,雪白禅衣乌纱帽,手鞠一捧落花静静地踱。
花落时节,如梦似幻,天上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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