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花乱的车窗外树影在暗黑的夜色下随着点点星光向后摇摆，远处的地平线上一些稀疏零散的灯光像幽绿森林里翩飞的萤火虫，在婆娑树影间穿梭，寻觅着什么，直至彻底地迷失自己。灯火处似乎是一些房子模糊的轮廓。

或许那是某些人的家，夜色降临下来，守在炉火旁摇着木椅捧着咖啡的温暖与惬意。但，那对我来说，却是极其奢侈的。取代那些炉火暖意的是堆成小山的书籍与试卷，是可以把我活埋的。还有母亲扒在门缝后带着异样光芒的目光，令我的脊背发凉。许多个夜晚我坐在写字台前望着白色灯光下那些被码放整齐的练习册，视线模糊间觉得它们的形状像极了我的坟墓。

我抬起手揉揉发痛的眼睛，把视线收回来，头靠在硬邦邦的车座后背上，感觉到不断向前行进的列车的轨迹。

不过，无论如何，是逃出来了。心里一种莫名的轻松，我轻轻扬起嘴角。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有些发冷的颤抖的声音。

我抬起头来，借着昏暗的灯光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裹着长长黑大衣的人，他穿得很厚，戴着棕色的帽子和厚实的手套，身材很消瘦，有些弱不禁风的感觉。他的整张脸陷在一片黑暗里，看不真切。

本能的警惕使我的神经紧绷起来，我望了他一会儿，忽然缓下了僵直的脊背，指指对面的空座位，“请坐吧。”

他坐在对面，低着头，不再说话。

我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情让他坐下来的，只是觉得他并不是个坏人，这或许可以理解为我不谙世事的天真吧。

我注意到他的脚边并没有行李，便试探性地开口：“你……没有带行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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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体似乎轻微地颤了一下，他缓缓抬起了头，因为背对着灯光他的脸依旧是很模糊。他似乎是在望着我，我不由得有些尴尬，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主动与陌生人搭讪。

“我没有行李。”过了很久他轻轻地说，有点气若游丝的感觉。

“忘了带吗？还是丢了？”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追问。

他把脸转向车窗的方向，光线明亮起来。

那是一张苍白透彻的脸，没有一丝血色，近乎透明，却是异常的俊美。最奇妙的是那双蓝紫色的像冰冷湖泊的眼睛，让人的视线沉沦。

“什么都没有，就不会丢了或者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