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车·那手
熙熙攘攘的街上,我紧紧地盯着出租车、摩托车、大卡车呼啸而过,它们扬起阵阵乱舞的灰尘,弥漫了我的双眼,我努力想找寻一辆记忆中的自行车,没有、没有。
上学前班的时候,由于家离学校太远,家人不放心我一个人去上学,所以他买了一辆自行车,送我上学。每天早晨,他把自行车搬到院子里,用一条干净的毛巾把车身擦的铮亮,然后在母亲一连串的催促声中,笑眯眯地接过我的小书包挂在自己肩上,一把将我举起,用胡子拉碴的脸在我的脸上左蹭蹭、右亲亲,在我的躲闪中,把我放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先按按车铃,叮铃铃的清脆的响声在院子里荡漾,邻居招呼道:“上学去了?”他“哎”的一声跨上车座,“走了,出发了。”有时候我调皮,坐在后座上一点都不安分,老用手挠他的背,他就左手握着车柄,右手窜到车后,一把将我搂住,心怕我掉下去。那只手强劲有力,任凭我怎么动弹都无力挣脱,刚开始,我很排斥这种感觉,但久而久之,便习惯了被呵护的感觉。每天放学的时候,那辆自行车总是斜靠在校门口那棵树的树干上,他蹲在树下,或在看书,或在打瞌睡,多少个岁月,他如同一尊雕塑立在那里。
后来,我上了小学,不再需要他接送了,我独自一人上学、回家,孤独中便怀念过去的日子,怀念他那只粗糙的手系着我脖子的日子。而那时,我连再端详他那双手的机会都没有了,因为他去了很遥远的地方。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走的,只知道有一天,我在杂物间里看到儿时的自行车早已锈迹斑斑,我按着车铃,只听到“咔咔”几声,如同我呜咽的心,从那时起,我才恍如记得他已消失在我的身边。只是不时的有邮差给我们送来写着各种地名的汇款单,提醒着他在我的远方,我在他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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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初中后,他又回来了,他的手新添了一些伤疤,大拇指断了半截,食指指甲也不见了,手上多了几道醒目的痂痕。他显得清瘦单薄,我默默地注视着他,看着他比我矮的个头、头上的白发、佝偻的背脊,暗暗忖度他还能再像儿时一样轻轻地就把我举起,放在车上或肩上吗,还能用强有力的双手把着自行车带着我穿街走巷,疾驰如飞吗。儿时的记忆愈加灿烂,然而令我惊奇的是,他不会用双手骑自行车了,而总是把一只手插在兜里;也不再骑车带我了,他说:“老了,都带不动你了。”于是我知道我再也没有机会享受那双手传递的温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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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上高中了,而他又离开了我,去了茫茫人海中我寻觅不到的地方。每次走出校门,不禁哽咽,幻想着有一天他的身影奇迹般出现在那棵树下;每次骑车出行,总是习惯用单手,在摇晃与忐忑中重温当年的安稳;每次看到自己的手,总会联想到那只藏在口袋里的手。
他的车,可能最简陋,但对我来说却最亲切;他的手,可能最难看,但对我来说却最温暖,爸爸,如果有机会,请让我握住你的手,请让我带着你,一起慢慢走,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