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严厉的目光
妈妈的眼里闪着一种奇异的光,忽远忽近却死死笼罩着我。我突然感觉自己缩小了,会一口被那严厉的目光吃掉。
我急急避开妈妈的视线,游离不定地四处张望。我感到自己的脸不合时宜地变红,思绪也纠成一团。
你到底有没有对我隐瞒什么!”
偷偷觑了一眼妈妈的脸——那扭曲的脸,却仿佛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失望,伤心,夹杂着惊讶和不可置信……我泛起一阵强烈的犯罪感。
一直以来,我是个好孩子。做好孩子的标准有很多,而我几乎满足所有:成绩好,听话,不捣乱,能体谅人心,孝顺……爸妈以我为傲,因为每次在街上碰见的熟人都会不遗余力地夸我一番,因为他们总会得出结论:“有这样的孩子,将来一定有用!”爸妈便欢喜地笑笑。
在家里,我很乖,爸妈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永远是顺从的小绵羊。我也不撒谎,发生什么事情都向他们说。当然,有一些秘密的事,我只会对妈妈说。妈妈因此很信任我,常常跟我半开玩笑地说:“我俩可是知心朋友呐!”其实,妈妈很温和,大部分时间都能够体谅我,我是真心把她当朋友了。
但是,很抱歉,外表只是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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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内心,有一股冲动。我感到它被我压抑已久,是终于要爆发的。一直以来,我被“好孩子”的头衔压着,只好强迫自己收敛起性格。对于爸妈,我或许是怀着敬畏之情吧?不知为什么,和他们在一起,总是感到既温暖又拘束。我内心的黑暗之面!我的野性!尽管被冰封于一个很小的角落,随着热情不懈的融化,它的枷锁逐渐脱落。它,终于蠢蠢欲动了。
高中时期,我离开父母,到外地求学。
那压抑的天空,顿时变高变远了很多。
当初中的一个男同学开始发信息给我时,我思索了许久。他的信息,不知不觉中总包含着层层温暖,令我感到倍受呵护。可是,他不是好学生。用妈妈的话来说,他是“社会上的人物”,是混混,不能和他有联系。我握着手机,心中纠结了许久。又看了几眼他的信息,我终于狠下心来。我回复他的信息了!我们开始有了联系。尽管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的开始,可我内心反抗的力量支持我:做我想做的事。
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互相倾吐烦恼,寻求温暖和依靠。我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直到有一天——
妈妈在电话中颤抖着问我,为什么我的qq空间里会有一些奇怪的话。她问得很含蓄,却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我呆了。我想起,作为对朋友的信任,妈妈是可以上我的qq并进入我的空间的。我又记起我和他说的话,很多令人浮想联翩的话。我也懂得我的空间里出现的那些让妈妈惊讶的内容:我会等你两年……你永远是我的……
清冷的风吹过来,我猛地清醒了。我立即用决绝的口吻,一字一顿地说:“妈,我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也许是那个男生自作多情吧!”
妈妈顿时放松了许多,虽然有点怀疑,又问了几句,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我。“我说也是,你怎么会和他有联系呢!不过那男生也不能这样信口胡说啊……真是混蛋……”
挂了电话,我长吁一口气,脸颊烫得难受。
快要期中考试的时候,我加紧学习。和他还是有联系,在身心疲惫的时候便向他求安慰。考试时我发挥得不错,考得蛮好,爸妈甚是欣慰,电话中语气都是跳跃的,问我什么时候开家长会。我告诉他们时间。妈妈说她一定会来,也好看看我。
考完试,心情真是轻松无比。回想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突然觉得一切都好神奇,好偶然。我感觉这种感情在微妙地变化……仔细从头梳理一遍,我回味无穷。信手拈起笔来,我便在本子上洋洋洒洒写起来了。我将自己的经历写成了小说,倾吐感情。
家长会那天到了,妈妈见到我时竟红了眼圈。我突然意识到对妈妈来说,我有多么重要。一种做错事的感觉猛地击打进我的心灵。短暂的嘘寒问暖后,妈妈去教室开家长会,而我去边自习边等她。
当人声逐渐沸腾起来,家长陆续走出校园时,我才意识到家长会开完了。我匆匆赶回教室,却发现妈妈不在了。我回到座位上坐下稍做歇息,想着待会回宿舍找妈妈。百无聊赖中,我偶然低头,竟发现抽屉里本整齐排列的笔记本凌乱了……那本写了小说的随笔本明显地有抽出后又匆忙插入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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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前的愧疚感还未从我心头散去……是我隐瞒在先,但她又怎么能这样不信任我?!我感到深深的恼火,又抵不住那怒火焰心处苍白的无力感。
我错了吗?
妈妈的眼睛死死盯住我,却像是要渗出泪来。她又重复了一遍:
“你真的没有向我隐瞒什么吗?”
我倏地抬起头。
那皱起的眼角,泛白的发丝,那微微哆嗦的嘴唇,那淡淡发红的眼圈……
但我不知道她是否是在试图看出另一个我。她的奇异的眼光扫射着我,像是要把另外那一个不该存在的我、被千方百计隐瞒住真实的我,揪出来、消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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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我,在她看来,是不应该存在的吗?
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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