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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在家中手洗丝绸衣服，晾晒之前，会盯着水里的镜象出神片刻。彩色薄衫被清水浸透，丝绸变成了会呼吸的热带鱼，摇曳着，晃动着，水也似被赋予了梦幻的思想，和彩衣嬉戏翩跹。恍惚间，我竟忘了该做什么。思绪不经意地沉浸到一条遥远的小河中。

那是一条有着浅浅沙滩的长长的小河，她蜿蜒在那座我童年到少年生活过的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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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小城，在那条小沙河里，夏天的傍晚或清晨，我会挎着一只篮子需要浆洗的衣裳，到沙河洗涤。有两样东西必不可少，一根棒槌，一只长方小木凳。从奶奶家到沙河，得走过一条长长的街巷。那个时候，瘦弱的我力气小，出门时先用右胳膊挎着篮子，左手拎着小板凳。走一段路，停下来，换个手，用左胳膊挎着篮，右手拎着小板凳。就这样换过几回，等钻进七拐八绕的深巷人家，我知道沙河就快到了。每每这时，我便加快脚步，几乎小跑似地，耳边已经听见沙河流淌的波浪声，还有河边熟悉的浣衣声。

童年的日子清苦，家里没有自来水。别说洗衣服了，就连喝水也得花几角钱在巷口的自来水点定时买来，记得好象是一毛钱一桶，两毛钱一担。平日里，奶奶用大盆小盆接雨水用。换下来的脏衣服，先在家里用大澡盆撮衣板打肥皂撮洗，除去大脏，拧干后装在篮里，再到离家大约二三里的沙河清洗。我总是嘟囔着嘴做撮衣服的活，一旦到了沙河边，我又是那么快活自由。选一块看上去平整光滑的鹅卵石作为岸边临时阵地，把脏衣服先一骨碌倒出来，将篮子在河水里来回涮洗，篮子兜满水被我用力抛向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蓖出的水珠链叮叮当当落在河面乱跳。篮子洗干净了，走到铺好干净湿布的地方，把它放下，接下来就是清洗衣服了。一般先洗大人们的衣服，垫在篮底，我和妹妹的花衣服洗过放中间，最后洗的是毛巾抹布袜子之类的小零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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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女孩穿的是平角大短裤，不怕外露，下河时把裙子卷在腰间，河水越往里走越深，我小心谨慎地摸到小板凳凳面刚好露出水面的深度，左手抓着湿衣往凳上一垛，随即抄起棒槌捣衣，边捣边将衣服翻上翻下，肥皂水渍捣尽了，便把衣服拽开摊在流动的水里，左摆右摆，沙河水缓缓流动，洗净了衣裳，湿润了童年的面颊，脸上有捣衣溅落的水珠，也夹杂着劳动的汗水。

篮里又装满了衣裳，揍近了能嗅出沙河水略带水草腥的清凉气息。最惬意的，我用一块干净的湿毛巾擦拭因劳动才偶尔泛红的脸颊。坐在沙河岸边，时常望着天上嵌着的晚霞，那神奇的斑斓令我幻想，偶尔也闭上眼睛将汗湿的脸庞迎着柔柔的风儿走神，童年的心收获一丝丝苦瓜味道的抚慰。天色渐暗，我朝家的方向缓步走着，没有忘记带上一篮衣裳，棒槌，小板凳。沙河，明天我还会再来。明天的明天，一样的重复。

童年在沙河水日复一日的流淌中远去了。我生命的小河如今停泊在中年的岸边，冷不丁地，时而清晰时而隐约地，有一脉最清最暖的细流滑过眸子，明澈心灵。那正是蜿蜒小城深巷处的我童年的沙河。流年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