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枝繁叶茂下，你眼眸深邃；我勾画着你的轮廓，竟如此高大！

记忆最深处，你的样子，英姿飒爽里透着慈爱。

我小时候，是你带大。你牵着我的手在小路上、在田埂间玩耍，挺拔的脊梁为我遮挡风雨；跑累了，你弯下腰，笑着为我拂去额上的汗珠，掌指间的老茧带着一丝颤栗。我内心如此满足，我牙牙学语的第一个词，不是爸爸妈妈，而是一声清亮的“外公”。

最恼人的记忆，你的样子，严厉中透出英气。

在老家的小县城，你算得上是个大书法家。方圆十几里的乡邻，对联是你挨家挨户亲笔题写。你教我练字，点墨，提笔，笨拙的我竟连握笔也学不好。你拉下脸，一收常有的慈祥，英俊面庞染上浓墨般的厚重严肃。我着实有些怕你，紧张得咬着嘴唇。

你在书房里看我练字，自己也不闲着，在一旁的木桌摆上纸笔跟着我一起练。有时我悄悄地回头看你：银边的老花镜折射出五彩阳光，深邃的眼眸里若隐若现地映出纸上苍劲有力的大字；年过花甲，悠悠岁月在你脸上留下了饱经沧桑的痕迹，皱纹更显深沉。你偶尔抬头，发现我的不专心，训斥般地拧紧眉瞪瞪眼。我心一惊，赶紧转过身重新握紧了笔杆……

看似永远意气风发的你，在那段酸痛的日子里，尽显苍老。

不知什么缘故，老家的房子要卖出去。知道这个消息后，你沉默无语。我知道，这栋房子的一砖一石连泥沙都是你亲手参与搬运建筑的，每件家具的更新换代也都是你一手置办的，连灶台的油烟味也一定被你熟记在心里。

搬出东西那天，我跟着你一起回乡。站在大门前，你久久不肯进去，你高瘦的背影被大门衬托得有些小了，我这才注意到你浓密发间已有许些斑白。如今，这栋你心肝宝贝般的房子，也将成为过去，和你诀别……

你一点点把你所要的东西清点出来，你那深邃的眼眸里，蒙了一层灰，神情暗淡。

与房子最后告别时，你红了眼眶。那般坚毅的你，那一刻，显得那样孱弱，沧桑。看到尘埃落定，我的心上竟起一丝荒凉。

遥想着勾勒出你的样子，笔墨纵横中，我宛若看见了你给我的记忆，一层层，一帧帧，在脑中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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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古道落叶泛黄，你的样子，依然鲜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