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的眼睛很小，他的心却很大。

从小到大，一直在语文课本中与鲁迅打交道。他的眼睛与他那两道浓眉相比起来就显得格外小，却能看见有一种东西在里面熊熊燃烧。于是我就想起了相册中那张父亲年轻时的照片——他穿着米黄色的大衣站在院中，前一晚下的雪覆在青灰色的屋瓦上，石条凳上有一个用雪堆出来的鲁迅头像，正一本正经地看着镜头，父亲嬉笑着把手放在雪雕头像的头顶。

那时的父亲的眼睛里温和又充满笑意。年轻的他穿着白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两个，外面套了深蓝色的西装，伫立在半人高的草丛里。阳光下，父亲的脸和草丛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有一种诗人般的气质。

我还记得，无数个儿时的清晨，我坐在桌边飞快的扒完早餐，拎起书包，坐在门口准备穿鞋时，凌晨3点才睡下的父亲还在打呼噜。或是在他没有熬夜的第二天，我可以在背书包的时候瞥见他顶着一头乱发起床，眼镜后面的眼睛是慵懒的，却也时常带着红血丝。他穿着睡衣，慢悠悠地踱进卫生间。而在晚上，他经常坐在餐桌前给我讲他小时候怎么爬树、砍柴、抓鱼、用犀利的检讨把校长惹火。他的眼睛里都是周伯通式的顽皮与得意。

每天临睡前，他偶尔会被我缠住，逼着他讲他自编的“唐老鸭睡午觉”的故事，却也常常在讲到一半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和唐老鸭一起睡着。我捏着他的鼻子，把他叫醒，他的眼里是无辜、无奈和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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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我很难把父母结婚照上的那个英俊潇洒，文质彬彬的帅哥和现在的那个满头乱发有如爱因斯坦的糟老头子联系起来。他最近在纠结于要不要把头发染黑，因为现在黑白双方已成掎角之势，难分伯仲。

虽然，父亲似乎随着时间的逝去身高越来越有缩水的嫌疑，但我在搭上他肩膀的时候从他的眼中可以看到另一种高大。

虽然，父亲似乎随着时间的逝去啤酒肚越来越大，但我在嘲笑他是“三尺小蛮腰”的时候可以从他的眼中看到纵容。

虽然，父亲随着时间的逝去越来越不修边幅，但我也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更多的东西。有疲惫、愤怒、悲伤，也有快乐、激情、幽默与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