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甜
老家院门外有一棵大槐树,粗壮的干,虬曲的枝。槐树合抱粗,几十丈高,爷爷说,他看中这块地准备修房子的时候,这棵大槐树便在这里了。
五月,是槐树最得意的时刻,他的枝向四面八方肆意伸展,他的叶密密匝匝遮天蔽日,树下便有了大片大片的阴凉。老人们搬张方桌,搬把凉椅坐树下,聊聊天,喝喝茶,孩子们便围着桌子追跑打闹。玩累了,瘫坐爷爷身边,方才察觉丝丝缕缕的幽香窜到鼻尖。问爷爷香从哪来?爷爷一指头顶的大槐树:“槐花香!”
抬头看时,绿叶中果然垂下一条条白色的穗穗,这就是槐花?槐树也会开花?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冒了出来。爷爷呵呵地笑:“当然,槐花还能吃哩!”
能吃?这一下,所有的孩子眼冒精光,“好吃吗?”“好吃!甜!”
于是,所有孩子的目光定定地直视着那满树白色的穗穗,恨不得目光能变作飞刀,所有的槐花都能随着目光飘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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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胆大的男孩子开始试着顺着树干向上爬,“哧溜哧溜”,还真的爬上了叉枝。老人们在下面喊:“捡没开的槐花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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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又一枝的槐花被扔下来。每一枝槐花还来不及落地,便引来一阵疯抢。等到大家的手里都有了槐花,四周便安静下来,偶尔能听到一阵阵窃窃私语:“你尝尝这枝!这枝甜!”
吃够了,爷爷便吩咐把剩余的槐花抱回了家,奶奶开始忙碌起来。摘槐花,洗槐花,撒面粉和盐,拌匀,然后上锅蒸。烟气袅袅,亦有香甜香甜的气味袅袅上升,弥漫,顺着鼻孔钻进胃里,成千上万条馋虫又被勾了出来。我跟在奶奶身后,寸步不离:“奶奶,还得多久?”
奶奶慈爱地望着我:“吃饭是好饭啊,乖!”
终于等到了槐花饭的出笼,奶奶又细心地拌上香油,在铛里翻炒几下。口水翻涌,马上就要顺着嘴角流出来了,我再也忍不住,蹭奶奶身边,“奶奶,我先吃一口呗!”
奶奶爽快地舀了满满一大勺,塞我嘴里。
“好吃不?”
我一边用力地嚼着那一大口槐花饭,一边含混不清地挤出几个字,“好吃!”
“什么味儿?”
“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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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的大槐树,现在成了一座民房,不知主人是谁,不敢去叨扰。
爷爷已经故去,奶奶也只能瘫坐在床上。那一丝丝挥不去的甜,只能缠绕在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