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芙蓉
透过迷蒙为霜的白雾,依稀看到你的模样——题记
晴雯。
我常常默念你的名字,已是口齿噙香。霁月,彩云,多么美好。我一直相信,你是霁月当空,彩云缭绕中的一朵芙蓉,生性热烈可是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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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观园,给了你美好时光和屈辱记忆的地方,那里生活着一群如花的女子,似牡丹的宝钗,似寒梅的李纨,似杏花的探春,以及,似芙蓉的你。你纵然不是最出挑的,却让人无法忽视。于是我被你吸引,喜欢上你,看你的喜怒哀乐,被你感动。
你是个丫头。或许我该强调一下,你只不过是个丫头。你不想袭人那样,她将来是要做姨娘的。但你不仅仅是个丫头。你从不把自己摆在“下贱”的位置,哪怕是身为下贱,却是心比天高。你倔强地问:“一样这屋里的人,难道谁又比谁高贵些?”我读出了你的追求——也是人类一直追求的——平等与自由。可是,你的追求超出了你的时代,那个黑暗腐朽的社会怎么可能有平等与自由?
你嫉恶如仇而直率。如此的你,听到自己房里的小丫头坠儿做贼时,又怎么会不气愤呢?其实你可以不操心,随它去,也落得清闲,还少得罪人。可是你的追求美的天性不允许你容忍一丁点的丑恶。我又一次想起芙蓉,出淤泥而不染的芙蓉,与你何其相似!
可是,如此纯洁美好的你,最终饱含怨恨地离开人世。我该怎样说呢。你的高傲、美貌、直率为你招来杀身之祸。但你有什么错?是那个时代谋杀了你。或者说,你的命运早已注定了。在那个社会,黑暗淹没黑暗,污浊连着污浊,大观园是仅剩的一片净土。然而,大观园的微弱光芒无法照亮整个社会。大观园和大观园里的女儿们,最终会被黑暗吞噬。包括,带给我感动的,美丽的你。
说到底,美好的你,热闹的大观园,富贵的贾府,都不过是黑夜做了一个关于黎明的梦。梦终究要醒的。
襟袖间,笼满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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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将你与黛玉相比较,认为你是黛玉的影子。我却坚持,你就是你,不是黛玉的影子,也不是任何人的影子。你的命运比黛玉凄惨。黛玉尚有疼她的贾母,爱她的宝玉。而你只有一个醉泥鳅姑舅哥哥和一个放荡的嫂子。对他们而言,你不过是挣银子的工具,仅此而已。
你的反抗精神却不输给黛玉。黛玉把反抗放在心里,只用眼泪控诉,你却当着众人的面,质问那个时代:“谁又比谁高贵些?”我认为,这呼声与千年前陈胜的振臂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是人的追求平等的天性觉醒的呼声!晴雯,你让我看到了真正的“人”以及人性之美。那是一种极致的美。黛玉没有。谁又能说,你是黛玉的影子呢!
是的,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你。热闹的大观园给了你一方芬芳的净土,于是你长成了大观园里最热烈而寂寞的一朵芙蓉,永远向往着美。
夏日,推开窗,发现池中芙蓉已开,池中央一朵,在迷蒙为霜的白露中,亭亭玉立,像一个无法诉说的美丽的梦。
那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