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赤着脚过河而来，三月驻足柳岸，回顾一路轻柔。太阳在改变气质，由粘液质向多血质转变，田野就暖烘烘的，甚至沤渣起来。唱农歌的好手，要把田野唱成舞台，要把原生态歌曲唱进耕田耘地的岁月，带着泥土的芬芳。鸟儿也闲不住了，忙忙碌碌地筑巢垒窝，燕子便是这忙碌的鸟儿中的最可爱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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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起，燕子在它们曾经住过的地方建造房子了，整天从外面衔来绝小绝小的泥星，垒、垒、垒，每每粘稳衔来的一点泥巴，就唧的一声飞出了堂屋，剪刀似的尾巴像剪断了老屋的清静与我的乡愁。啊，活泼可爱的小燕子!你的归来，为我们平添了多少生机和兴旺的景象，谁知也有过小插曲。

有一回，燕子在我们堂屋择地而居，未知是否是去年那一对，惟见起早贪黑，一次又一次地衔来泥，可就是怎么垒也垒不稳当，垒几天又落下了，溅在地上不干不净的。我遂火了，握着竹竿赶它们，且把垒稳的几点泥都戳了下来。燕子栖在梁上，伤心地望着我，一声不吭，然后带着恐惧悄然飞了出去。父亲知道却责备我，略显不高兴的神情，他说燕子只寻兴旺的地方去的。于是，我想了办法，用竹蔑钉在楼枕上，架块木皮，让它们好在上面栖息筑巢，不再白废力气。我以为揍了它们，即使给它们做个精致的现成的巢，它们也不会来了。哪知它们没有跟我过意不去，一如既往地衔泥垒窝，飞去飞来，偶尔停落在木皮上歇息，发出的叫声像反刍一样食物，也许是觉得闲淡、舒适、自在、安宁，好比夫妻之间对家居自我欣赏时得意地对话。

从此，我对那精灵似的小燕子心存愧疚。无论它们是在田野低飞，还是在天空高翔，抑或在琴弦般的电线上，我多么希望它们开开心心，高高兴兴。即使蹲成黑色的音符，等谁来将琴弦拨动，飞出的也是乡村欢快而又和谐的音乐。我总是希望小燕子从我的身边或眼前飞过，以反省的目光触抚它们玲珑的头，乌黑的羽毛，剪刀般的尾，欣赏它们轻捷的速度，悠然的姿式，唧的一声从这边的油菜花海飞到了那边的柳岸桥头，从池塘上掠过进入绿盈盈的麦野，翅膀扇出和风细雨，尾巴剪出万紫千红，喙里衔着不改的乡音。我衷心地希望它们年年来我们堂屋安家落户，并趁早备好精心削制的竹钉和木皮，等它们归来筑漂亮的巢窟----温暖的家，且生儿育女，不甚幸福。它们是候鸟，在去了南方的冬天，我还常常想念这些活泼可爱、精明能干的小东西!有诗为证：

心上，有一个冬天里的春天。梦里

飞翔着曾经与我比翼的雨燕。芦荻开花

落成洁白无垠的雪原。一个季节

在河沿柳隙眺望，一朵云一阵风

把我的梦带向遥远。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走进古人的经典，三月把巢窟

垒成一个隐喻，从春天到秋天。我们

从播种到收割，时光一片片

像北风剪的，将思念剪成飘飞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