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落在地上是静谧的，像是一地沉思的蝴蝶。我站在院里这一丈高的桃树下呆呆望着，手里攒着铅笔，面对画架上的白纸不知该如何下笔。

“你回来迟啦！”外婆一边在井口浣衣一边笑我，“早两个星期花还好多，现在都掉了。”“啊？”我又呆望着外婆，有些失落，恍惚间却又觉得，现在外婆的笑容，更像一簇鲜红的桃花。

“那我只好画地上的花瓣了。”我无奈苦笑道。素净的白纸和纤细的铅笔颜色极淡极淡，一如那些落下的花瓣。稍有一卷清风，便拂起一阵阵零星的花雨，让人惊悸，又像一抹素雅的故乡。

“到五月份桃子就该长好了，我叫你妈妈带一袋过去尝尝。”外婆从门外进来，脚上还沾着些泥巴，衣服却早已洗得干干净净，晾在了门前细长的竹篙上，“你小时候就喜欢吃桃子，家里人都知道，今年雪大，桃子肯定甜，少不了你的！”外婆的笑脸把我逗乐了，我也陪着一块儿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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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关于桃花的素描很快完成了，虽是残花，却被我画得格外明丽，像是静静地等待着下一个春天。

这次的假期只有一两天，我只能匆匆走了。离开的那天，外婆站在门口，略微驼着背，对我们缓缓挥手送别，寒暄告别过后，我走出了很远才想起一件事，于是转过身去，外婆竟然还站在那里，我大喊：“外婆！明年我还会回来！”外婆有些耳背，不知道她听见了没有，只是她的身影，像一尊弯拱的雕塑，扶在门口一直望着，望着，迟迟没有进门去。

五月很快就近了。

“儿子！快来吃桃子啊！今天早上摘下来的！”妈妈刚进门就这样对我喊。于是我奔了出来：“外婆来了？”“你这家伙，一听到桃子就想起外婆，真是馋！”妈妈笑道，然后又说，“你外婆她脚出了点毛病，到城里医院来检查了，顺便带了你喜欢的桃子来，今天下午我带你去看看她。”

令我宽慰的是，外婆的腿问题不大，看起来很轻松。“桃子好吃吗？”外婆笑着抚摸我的头。“嗯！”我高兴地回答，我看见，桃子鲜红了许多，外婆的面容却苍老了几分，“外婆，明年桃花开了，我又回去！”外婆只是笑笑不回答。

孩子都这样，承诺的事很快就淡忘了。直到三月的一天，妈妈突然和我说：“儿子，今年春天不能回外婆家了，寒假刚过，你爸爸又要下乡，事特别多，请不到假，今年就不回去了啊！”听到后，我一怔。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老家在很远的地方，不停地思念，却很难到达。外婆在电话里说，今年的桃花比去年开得还盛，只可惜我不能回去。在她的语气里，我听得出失落。窗外的雨下个不停，我想，那树上的花瓣也该落了吧，我感觉特别自责。外婆答应给我的桃子，在我的面前散发着清香，而我的承诺却不知在何方。

外婆依然牵挂我，而我依旧想念她，还有那一树繁花。外婆给我的爱大概如同桃花一样质朴吧，而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轻声在话筒里说：“外婆，谢谢您，我爱您！”

这时我心里浮现一幅图景：外婆在井口洗着带泥的衣裳，而井边那树桃花开了，却没有寻到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