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浊眼看透红尘，一双浊眼饱含风霜。一双眼睛在诞生之始，清澈明亮。当经历了诸多事，则变得外浊内清。

不敢与长辈对视，不知为什么?尤其是爷爷辈的，更为畏惧。不知是惧于长辈的威严，还是怕他们透过我的眼，看透。看破我的心。

那是一双浊眼，棕色的眼眸。在岁月的磨洗中渐渐带上了岁月的愠色，一种看破人事的威严。眼白中带上了混黄。那一缕缕的黄，不再单纯，却显安详。在添上眼角密不透风的褶皱。便成了一双浊眼。一双暮年之人的眼睛。

眼虽浊，但识人却明。

我的爷爷便有这么一双眼睛，威严而慈祥。

一日，当第一声鸟啼透过密密的叶送入我的耳中，我已在青石板砌成的山道上了。清晨，山间微凉，还带有些未散的雾气，石阶总是湿滑的。才刚到聒噪年纪的我被箍成了一个桶。行走在山道上，身边只有爷爷，没有怀抱，连拉小手的温馨场面也没有。不知道小时候我是什么时候脱离爷爷的怀抱的，只记得一张连背面都泛黄的老照片上，他抱着我开心的笑。一只大手突然从后面抓住了我的双肩，向后用力“把胸挺起来”短促的话语，“手摆高点”“走路看着地”他是如何教我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早晨，他教会了我如何行走，如何摆臂，如何跨步……如何正直，如何谦虚，如何脚踏实地。他用那双浊眼在身后默默地看着我。我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是我知道其中一定闪烁着慈爱的光。如今我独自迈步上山，景物已变，情景仍在。

他教会了我在路上行走，也教会了我在纸上行进。虽然直到现在我的字还是难登大堂，但是和我同届的学生——姐姐。她早已能在黑板报，手抄报上留下“足”迹。午后，我们祖孙三人围坐在一张小圆桌盘，我俩对着字帖用功，他则与一张报纸打起了交道。午后安详，曾经围坐，今日已经各奔东西了。或许那时候我应该加倍珍惜。收笔。进入批改阶段。缓缓放下报纸，正了正眼镜。紧张，不敢看他的眼。在写的好的字上画上圈。姐姐满堂红了。而我的字还在与方框抗争着。想跳出束缚。两相对比。他射来严肃的目光。我低下了头。更不敢和他对视了。

爷爷不是一个食古不化的老人，学习之余当然也有娱乐。桌子中央放了个白瓷碗。碗中放着弹珠。我和姐姐一人拿双筷子，要将弹珠夹到一个口比弹珠稍大的瓶子。比赛开始，我以超快速度获得了最后的胜利，从爷爷爽朗的笑声，眼神透露的喜悦。我看到了爷爷其实也是童心未泯的。

这双浊眼陪着我过完了童年，与其他人的童年相比，我好像失去了很多快乐，没有抓过虫子，没有尝过街边的美食，没有昂贵的游戏机。但是我有这一双浊眼的引领。因此摆正了我的人生道路。

这双浊眼已经不能看着我了，但是我相信他还是看着我的，茫茫人海，那双眼造就了我，传递了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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