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生锈的铁钉
当我们从母亲那臃肿的腹腔被分离出来,断开了与母亲紧紧相连的系带,生命就像离弦的箭,冲破了防线,直直地向远处象征着生命终点的靶心射去。溪流般的时光虽剥夺了我欢乐无忧的童年,但同时给我留下刻骨铭心的回忆,让人又爱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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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五年的烈日下,大地惬意地享受着上天的恩赐,树绿花香,到处是繁荣的景象。老人们围坐在门前的古树下,细品浓茶,畅谈人生。庄稼披着绿衣随风摆动,路旁百花齐放、花香四溢,轻抚农夫焦躁的心。四岁的我趿拉着破烂不堪的鞋,在瓦房里无所事事地踱步。父亲一大早就去做事,母亲正在地里干活,剩下我与六岁的哥哥。那时家境贫寒,住的是姑姑的房子,若是下雨,便是“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的惨状。我们不舍得用那台昂贵的老式电视机打发时间,便决定去捡铁钉——当时小孩赚钱的唯一方法,一小袋铁钉可以卖到两三块。
我穿着哥哥的旧衣,与哥哥来到未装修的泥砖房,又一次踏上“赚钱之路”。我与哥哥穿梭在柱子之间,眼睛必须紧盯地面。半响之后,哥哥已提着满袋铁钉出去,我抱着我的收获欣喜若狂地奔向哥哥,却忘了注意脚下。这时,一枚挺立的生锈的铁钉傲然透过我薄如纸的鞋底,刺进我的脚心。
哥哥背着泣不成声的我回到瓦房,等待母亲的拯救。母亲一回来便发现我狰狞的伤口,急忙找来姑姑。姑姑用那恶魔般的铁钳钳住生锈的钉帽,将骇人的铁钉分离出我的脚掌。母亲为我清理残留的锈丝后,就让我好好休息。尽管我再小心翼翼,还是感染了破伤风,发高烧的我昏睡过去。当我睁开红肿的双眼,抬头看见的是母亲忙碌的身影。母亲肩上有两条明显的凹痕,那是日夜挑柴的烙印,母亲的脖子流淌着汗水我,皮肤纹理间满是污垢。
母亲回过头来,欣喜若狂地冲来抱我,痛哭流涕的样子令人心痛不已,我也忍不住伏在母亲肩上抽泣。迷迷糊糊的我只听见母亲一直在念叨“醒来就好”,那沧桑的声音仿佛以为我会长睡不起。我仰望母亲,岁月的痕迹在她脸上蔓延,一条条深凹的皱纹无情地夺去她美好的青春年华。微微转头,我看见了那枚生锈的铁钉,孤单而安逸地躺在角落,红褐交杂,刺痛我的眼睛。
那枚生锈的铁钉,像是狠心的龙卷风,卷去我欢乐无忧的童年。我站在暴风圈的中心,母亲是我的保护罩。那枚生锈的铁钉,又像是寒冬的一束阳光,照亮我的眼睛,让我懂得去体谅母亲。我用最精美的盒子,承载它在我心中的分量,像一只没有桅杆的帆船,永远在我的海洋里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