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有一把老剪刀，具体是哪里来的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女孩儿小时候的记忆，只觉得那把剪刀大，大到怎样也说不清。银白色的大剪刀，手把处磨得很光滑，而尖端的那处缺说得上是很钝了，甚至连一张薄薄的纸片也剪不动。但在奶奶的手中，那把又大又迟钝的剪子却活了过来。

每逢年过节，奶奶便会操起这把老式剪刀，在一张红纸上剪剪切切，修修改改，不一会儿，明亮的玻璃窗子上便贴满奶奶辛勤的成果——剪纸画：五谷丰登啊，连年有鱼啊，四喜临门啊，各种新鲜好看的花色、字样。女孩儿就会趴上去仔细看，那各式花样儿把女孩带入全新的世界，圆溜溜的眸子里再也装不下别的风景。

“妹妹，啊要学剪纸？”

“嗯”，女孩忙不迭点头。

一张红纸，一把小剪刀，一个小女孩。于是瑰丽的世界向女孩幼小的生命打开。女孩吃力地剪起，在大红纸上留下歪歪扭扭的图案。奶奶目光慈爱，昏黄的眸子放射出闪亮的光芒。她看着那女孩儿拙劣的作品，啧啧称赞。仿佛那是世上最好的剪纸作品，是的，那就是世界上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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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剪纸哪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学好的呢。

“奶奶，疼！”女孩双目似有泪光流动。托着自己的右手掌，高高跷起的食指间鼓起一个大大的水泡，像举着一面旗帜在炫耀，在撒娇。

“妹妹乖，不疼的，用针挑破就好了！”

奶奶过来轻握住女孩的手，吹了吹气，热气呵的手心痒痒的。银亮的针轻轻一挑，水泡破了，丝丝的疼。女孩的眼睛却被奶奶的手吸引过去了。奶奶那饱经沧桑的手上，不仅仅布满皱纹，还有大大小小的水泡印……女孩心疼地握住奶奶的手，女孩儿小小的心里突然明白，这个剪纸不好学啊。

然而，女孩儿终究是爱剪纸的。剪出一只喜鹊，剪出一汪莲花，在女孩的心底都是美的。女孩儿上初中了，繁重的课业让她再也没有时间操起剪刀了，哪怕她已经有力气拿起奶奶那把神奇的剪刀。

那天，女孩放学回家，看到奶奶面对着她的剪纸筐在发呆，一绺银白的发丝搭在奶奶的背上，那背让人心疼的削瘦。彩色的纸上，那把大剪刀沉默而孤寂。女孩走过去，熟练地操起剪刀，却发觉剪刀吱呀作响，剪不动了。

怎么了呢？剪刀老了。

女孩儿知道，奶奶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摆弄她的剪纸了，剪出来也没处挂没处贴。女孩儿也知道，奶奶曾想教儿辈们学剪纸，但均被婉谢了，她不感兴趣的。而她，因为课业也好久没碰过剪纸了。

“唉——”，隐隐约约，女孩似乎听到一声悠长的叹息，是再锋利的剪刀也剪不断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