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憨厚的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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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不见了,那个力气大得出奇的家伙。就半年前,他还没走。他姓曹,我们叫他曹生,叫得文质彬彬,可他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有双倒三角的眼睛贴在他的脸上,鼻子是高挺的,像西方人的轮廓。嘴唇稍厚,如同香肠挂在了上面,好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他已经二十五六,却还穿着小学校服,宽大的骨骼把小小的衣服撑得欲裂。他是智障,小学五年级脑袋烧糊涂了。
附近的孩子都喜欢跟他玩。我平日坐在一楼的玻璃窗户前,就听见窗外那一声声稚嫩的呼唤:“曹生!抱我上那棵树!”“曹生,看看这块石头下面有什么!”“曹生……”对曹生这个名字和这个人,我已经耳熟能详,他就是个四肢发达的汉子。我少有和他交际,因为向来不喜欢傻乎乎的人,我往往喜欢精明狡猾,如我自己一般的人。仅有的的一次交际,还是为了我养的仓鼠。那次仓鼠出笼,到处爬,曹生在附近的石头上坐着。我也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仓鼠掉进了下水道的缝里。曹生三步并做一步过来,胡乱比划着,口齿不清,大概意思便是让我和他抬下水道的石板。我想那怎么可能,这么不符合实际的事情。他跑到最尽头,比我宽上一倍的手指插进缝隙里,用力一抬,果然撬开了。我已经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站在原地傻傻愣着,也帮不上忙。突然他抬起一块石板,大声吆喝我,我赶到时,只看见他一脸可惜的表情。原来是刚才翻到了仓鼠。曹生的手上已经粘着淤泥,有的地方还破了皮。我让他回家,他却不肯,也说不明一句话。索性我自己扔下笼子回了家,不知道他还在那里捣鼓什么,只隐隐听得懂他叫我姐姐,一个二十五六的人叫我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姐姐,真的令人可笑。第二天的时候,我来到仓鼠丢失的地方,比起曹生来,感觉像假意缅怀,毕竟我没有为它做些什么。到了那条石板盖着的水沟,我已经辨不出是那个地方了。那些石板都被翻了起来,又简陋搬了回去,宛如连根拔起的植株拖着泥土堆在水泥地,旁边还有个透明笼子。没多久我便听说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被保安遣送去教育,原因是影响城镇卫生和破坏道路。从头到尾的六十多米水渠,每块石板一二十斤,他不知道来回翻了多少次,竟然被扣上了破坏道路的名号,可惜还是没找到那仓鼠。
我念在事出有因,去警察局里帮他解释了一番。出来的时候曹生已经泣不成声,手上还磨破了一大块皮。“你又不认识我,你这么尽心尽力的帮干嘛?”我心里隐隐觉得他傻气,果然是烧糊涂的。曹生还是一副小孩子委屈的神情,使我无奈。我终于明白他是多么傻气,也是多么纯真,多么善良。也许是他太纯真善良,命运也妒忌他的心灵,所以才给他安排了一场大病和跌宕起伏的失踪。他便是在半年前失踪了,也不知道去了哪。愿他的精神,走到哪里便感染哪里的人吧。如果人人都是曹生,人人都这么善良憨厚,世界是另一副模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