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忘记江南呢？乌云珠吟起那首《春梦》，深深打动了少年福临的心，也打动了我的心。“顺治十三年六月三十，书唐诗赠乌云珠，永志不忘。洞房昨夜春风起，遥忆美人湘江水。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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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忘了我的故乡浙江湖州是怎样一种情形，偶然的梦里相见，也只是依稀仿佛罢了，并不真切，醒来时候，便觉怅怅然。师母总是叹口气，看着我说：“你是南蛮子的女儿啊！”语气中饱含叹惋，目光中满是怜惜。每听一次这种话，我便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知道我是她所说的南蛮子的女儿，我知道我生母有着乌云珠一般的容颜与才情，虽然她离世时我才两岁，不谙人事。

我为了逃难，背井离乡来到沧州，已有十年了。本以为十年我身上的江南气息早已磨尽，然而骨子里的性情却不曾改得半分。

对我而言，江南，是一个有着太多愁绪的名词。然而十年代表了什么，也不能说我对沧州没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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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湖州，有一栋祖上传下来的阁楼，这是我惟一的湖州印象。而这栋阁楼给我的印象，也惟有它内堂门上的匾额，篆字，宿儒尚不识，何况是离开时年方四岁的我？然而我离开时，仿佛又得到了某种启示，无误地念出了哪三个字：返生香。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江南出来的女子也像极了这片山水。温柔时如一池春水，锋锐时似一柄利剑。我固执地以为我也是的，然而这种想法又给了我很大痛苦。江南的风光只得在梦里见到了，十里烟水路，清歌一嗽采莲人，然而它们的颜色已淡了又淡，总有一天不得见的。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睡里消魂无说处，觉来惆怅消魂误。我已没有更长时间去修我的来世今生，正如我在十三岁的晚上心血来潮写的一首诗：“生小盈盈翡翠中，哪堪多难泣途穷。不禁弱质成囚系，魂化杜鹃啼血红。”

如果上天再多给我一次选择机会的话，我选择出生在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