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的初夏那棵葡萄树枝繁叶茂，葱葱郁郁的葡萄叶掩盖着盘虬卧龙的枝干，相互紧紧拥抱，缠绕。在挨挨挤挤的碧叶中，不时挂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浅绿色葡萄。正如一滴滴泪珠，在那里悲伤的闪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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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六年前的初夏，爷爷突发脑溢血，就这样倒下了，倒在奶奶面前。刹那间，奶奶不知所措的神情，慌张的动作，焦急的目光，甚至还有那挂在眼角的泪珠，都显得如此绝望。痛苦，难过与悲伤一时间用在她的心头，她终于明白，爷爷和她已经老去。

为了得到更好的治疗，家里的人将爷爷送进了另一个医院。这个医院离小城很远。奶奶虚弱的身体状况根本不能陪爷爷一起去。第一次，爷爷离开了小城;第一次，爷爷离开了奶奶。离别前，奶奶紧握着爷爷的手许久，许久。

爷爷昏迷了很多天。醒来时，他的眼神有些迷茫，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每个人，接着木然地转过头去，缓慢无力地伸出手，却无论如何也举不起来，他朝水杯中水看了看，又望望他床边的人，仍是面无表情。大伯似乎明白了爷爷的意思，端了杯水递给爷爷。爷爷再次动了动手，可仍没有力气去接，只好将嘴凑到杯边，慢慢咽着水。所有人都沉默了，静静看着爷爷将水喝完，再沉沉睡去。

“由于脑溢血，造成大脑的损伤，也许会失去语言功能，也有可能部分身体将瘫痪......”在此之前，尽管医生已经说过这些可能性，但当亲眼目睹这一切时，沉痛再一次加深。

此刻，爷爷正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安详地睡着。浓浓的药水味正如心中的那份担心在病房中四处弥漫。

远在家中的奶奶是否还日夜牵挂着?当她得知后，紧锁的愁眉下，泪水会不会再次泛滥?或早已流尽，只剩下悲哀无奈的叹惋?不敢想象。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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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无奈地被萧条的秋风吹落在地。葡萄早已在盛夏时晒得干扁起皱，此时只剩下零星的几颗，孤独的等待秋风将自己吹落。

爷爷是安徽人，奶奶是广西人。他们是在部队中相识的。那时的爷爷英姿飒爽，博得众多姑娘的欣赏。而奶奶并非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是很普通平凡的女孩。但她却一直喜欢爷爷，也许爷爷从未知晓。英俊的爷爷依旧得到女孩的追捧，而奶奶只能远远地望着爷爷，看他尴尬地在人群中傻傻地笑，独自享受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此时的她是幸福而甜蜜的。再后来，奶奶为了引起爷爷的注意，抢着为爷爷搬重物。从此，总能看见一个弱不禁风的身影吃力地扛一大袋东西，脸上洋溢的却是幸福的笑。她所做的竟是为一位连对方都不认识自己，而自己却深爱已久的人，虽然这无人知道。渐渐地，直到奶奶为此得了一场大病，从此留下了后遗症。爷爷十分感动，就娶了奶奶，所有人都无法相信他的这个决定，曾劝过他放弃，而爷爷看奶奶躺在病床上微喘着，但一直没有放松紧握着爷爷的那双手，爷爷轻抚着奶奶的手，眼中透出的是那样的怜爱。爷爷还是娶了奶奶，尽管别人的议论不断。

这都是伯妈告诉我的，听完后，早已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此时，爷爷已经回到家中，奶奶仍在悲痛中徘徊，这几月，她是真的苍老了很多，原本瘦小的身子，更加虚弱了。因为生病，爷爷的脾气边得很暴躁，由于他说不清话，我们根本不能按着他的意愿去办。因此，他总摔东西，用他仅有能动的一只手，拿着拐棍使劲乱打，累了，则在一旁叹气，再沉闷一阵，又拄着拐杖回房间去了。爷爷血压高，不能经常让他生气，可没有人能让他平静下来，包括奶奶。难道这段感情就此了解?爷爷会忘记他曾为之感动的恋人?奶奶并没放弃，依旧紧握着爷爷苍老的双手，在那寒冷的深秋。

三

生病前，爷爷喜欢花草，在天楼上，全都是爷爷种的各种花草树木，他将花草们打理得十分漂亮。儿时，我总爱爬上木梯到天楼去玩。整个天楼都有着浓浓的栀子花和茉莉花的味道，还有些不知名的花朵。红艳的，粉紫的，雪白的，浅红的......我总爱每个品种都各摘一朵，带着满身花香下楼。被爷爷撞见后，他总嗔怪我调皮，还一边用宽大的手掌拍拍我身上沾着的泥土。随后，我笑着跑到奶奶身边撒娇。那时，我呼吸着幸福的味道。

院子里的葡萄树，是奶奶无心插柳的杰作。她只是随手地将几粒葡萄籽丢进土中，没想到竟发了芽，长成了一棵茂盛的葡萄树。夏天，我总爱透过厚厚的绿叶，抬头看星星点点的阳光，一闪一闪，如群星般闪烁。初秋，葡萄还尚未成熟，我就随手摘一颗含在嘴里，酸味在舌间蔓延，牙齿都有些酸疼了，我才咽下葡萄，转身对爷爷说：“好酸啦，它们什么时候才会变甜呢?”“快到了。”爷爷看着这些青涩的葡萄，眼神就如看奶奶时的那种怜爱。

爷爷倒下后，天台的野草开始疯长。它们与花朵争抢阳光与养料，柔弱的花朵被惨烈地打败了。杂草一年比一年多，一年比一年高;花香一年比一年淡，一年比一年少。风吹过，野草的种子四处飘散，枯叶不时在风中摇曳。野草之间发出簌簌的声响。只有凄凉，沧桑在心里回荡......

唯独院子里的那棵葡萄树，每到盛夏，枝叶四处伸延。绿叶仍是六年前的绿色，也还能通过绿叶看到“群星”，只不过葡萄的酸味至今也没能尝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