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的这个冬，来的特别的早。寒冷的风侵袭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一片又一片落叶待在角落里听着风落寞的歌声。我围紧围巾，心里只想着快些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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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家门，母亲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理着手里的线。看见我回来，母亲欣喜地起身，手中橙色的毛线团把母亲的脸也映的红红的。

“妈妈给你一个惊喜！”母亲睁大着眼睛看着我，眼里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顺手扬扬手中还没理完的线团——“妈妈亲手给你打一件毛衣。”

“真的？”

对我来说，这的确是一个“惊喜”。不过令我惊奇的不是母亲亲手为我打毛衣，而是母亲居然会打毛衣。“你妈妈小时候是被你外公溺爱着的。你外公一点事也不让她做呢。”婆婆的话一直在我脑海里打转。所以，在我的记忆里，理所当然，母亲与针线活没有一点点的交集。

“怎么样？这橘红色漂亮着呢。喜欢吧？”我还想问问母亲，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手艺，就被母亲手中扬起的线团打断了。

明朗的灯光下，母亲手中的线团越发鲜艳夺目。只是可惜，在我的眼中，一向是容不下这些艳丽色彩的。我唯一能描绘它们的便是俗气。

“不怎么样，像红苕花。俗。”我小声嘀咕着，想打消母亲这个念头。不然，这样的毛衣，只能是给我徒增烦恼。

“颜色是艳了点，”母亲就跟没听见似的，“但毛衣肯定会很好看的。乖乖穿着肯定很好看的。”我看着母亲嘴角掩饰不住的笑痕，也不好再言其他，只好离开。

打毛衣挺累的，我心想。况且母亲还是韩剧迷，她丢的开那些韩剧吗？我想着想着，也放心了不少。

时间悄悄流走，没有给世人留下一丝痕迹。唯记得楼下院里落叶一点点的多了起来，一层层地堆砌在地上，倒像是一条金黄色的毛毯，踩在脚下愈发地厚重了。

母亲手中的线也渐渐多了起来。时间流逝，针在每一根线间穿梭着，留下一点一点的痕迹，线丝渐渐成了线团，线团渐渐成了一截短短的衣领。一天天，母亲愈发安静了。夜晚，我安静地写着作业，母亲安静地打着毛衣。安静到只有漆黑的夜还陪着我们。

又一个安静的夜，母亲手中的衣领也渐渐地有了雏形。“乖，快过来试试，看看合不合适。”母亲激动地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瞬间逐走了安静的夜。我不耐烦的放下刚刚思考出点眉目的数学题，走到母亲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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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我开口，母亲直接把还未完工的衣领套在了我的颈上。颈间紧箍着的感觉一下子袭来，我卯足了劲挣开了母亲的手。

“怎么了？”母亲不接的望着我，“小了？”“小了，真难受！”我没好气的说着。

“真小了？难道得重来？可惜了。”母亲把我挣脱的衣领紧紧握在手中，口气里透着说不出的难过。

“妈，你还是别打了吧。”

“什么？”母亲轻轻放下毛衣，抬头看着我。

“你别打了。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颜色的毛衣。”我趁机想快些断掉母亲的念头，让一件我根本提不起兴趣的毛衣就此止步。

“不喜欢？可是这种颜色很适合你们这些孩子啊。多鲜艳啊。”

“难看死了。红苕花。简直是在耽误时间啊。”我小声地嘀咕着。

不同于上次，母亲居然听见了我的话。一双黯然的眼睛凝望着我，眸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我瞬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想找些好话来弥补，可是母亲的痛楚仿佛是撕开了一道口子，刹那间倾泻而出，让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于是，我们只好保持着沉默。日子过着，我有了知觉，它的痕迹仿佛是鞭子，一鞭鞭抽在我的心上。第二天，我沉默着背起书包上学。

这个冬。来的特别早。我围紧围巾，更想快些回家。

推开家门，母亲依旧坐在灯下，低着头理着手上那团依旧“俗气”的线。抬头，母亲嘴角的笑痕让我觉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我重起了头，把领子给乖乖打的大一点。”

可是眼角的泪痕出卖了她，母亲哭过了。我又说不出话了，只觉得心的某处隐隐疼着。

轻轻坐下，依偎在母亲的肩头。灯光下，毛衣针在一根根线间穿梭着，留下一道道痕迹，吐出星星点点的蓓蕾。我想起了心中的疑问。“妈，”我轻唤着，“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母亲笑笑，低头继续着，“不记得了。你出生后，当了妈妈，慢慢就会了吧。”

寒风袭过，扑在脸上微微发凉，我只想把身子依偎的更紧，更紧。

原来，风是有痕迹的。不然，为何脸庞感受到微微的凉意？

日子，也是有痕迹的。不然，心如何尝到一鞭一鞭被狠狠鞭挞的疼痛？

疼痛，也是有痕迹的。不然，眼泪如何沿着脸颊滑落?

爱，也是有痕迹的。不然，针为何还在千丝万线间舞蹈，点着舞步，陪着一阵阵凄冷的风，伴着一个个安静的夜，不曾停下。

仿佛，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