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枫维耶依镇上的一个磨坊房，空气中散播着鸢尾花年轻盛放的气息，掺和了瓦尔河带着淡淡的甜味。

一张古旧的藤椅放在磨坊房过道的一隅，后椅左边的的支撑已经有了或大或小的裂痕，摇曳时可能会断裂。地板是陈旧的木头铺设的，踩上去有轻轻的塌陷感，四面的墙是毫无光彩的暗灰，斑驳调落。

窗外，阳光晴朗到有些荒诞，一只狗趴在窗台前，在透过百叶窗来回晃动脑袋兴奋的窥探热闹的小镇。我拄着拐杖慢慢移动自己的双腿，左脚往前挪一点点，再轻轻把重心移上去，然后重新提起一口气，再移动右脚，每走一步差不多都可以耗尽我仅有的一点力气。

低头，向要去的地方前行，喘息着。我只能在这里，倚靠这个废弃磨坊生活，靠着枫维耶依镇每天分泌出来的希望呼吸。同样，我也因此而苍老，我的苍老就像被枫维耶依镇抽干了鲜血一样，褶皱，与搐悸。

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我会爱上别的人，会和别人说旧磨坊的故事。等我死了，棺材里就葬着尸体和故事，而棺材外堆着书，不可能不是这样。是的，明年，或者下一个明年我就可以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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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已经很不年轻了，82岁。被回忆以及回忆的衍生掩埋，人老了需要的只是安全感而已。 敏锐神经所传达的号令亦是容易让人心生怜悯，或许此时最简单的幻想就是最虚无的奢望。

时间永远昭示着年轻不愿再属于我，我是垂老的使者，使命是不得不失去行走的能力。我无法掠夺，只能如一个带上虚伪面具的小丑，把和善的面颊给予黑暗作为追随者的衷心，同时躲在暗地里虔诚追随。

一年续接一年，无数个愿望推托给明年。时间一直不断地翻阅，从任意一个地方开始，在任意一个地方结束，随时失踪随时出现。

远古的风承载起暗哑的声音袭至耳边，舒缓平稳而不带任何温度。每一个有直觉的人，都拒绝不了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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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是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娱自乐，总是围绕着一些可以控制我脾气的东西到处游荡，比如，一面古朴的镜子，又或者一只大眼睛的猫咪。如果离开了熟悉的这一切，那么明年我将停留在哪里，在哪座城市，在哪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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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地靠在藤椅上，拐杖横放在双膝上。手，抚摸着藤椅扶手上或突兀或凹陷的伤痕，想让它们在我已经老花的眼睛下被抚平或消失掉。我每天要靠五颜六色的药物维持生命，疼痛的间隙，只是小小的一个间隙，我都能感受到幸福。

对这个深受着神眷顾的世界，我不希望睁着惶恐的双眼，看看天空，然后低头叹息着就离开。我无法放弃下一个旅程的幻想和陶醉，一直可笑地认为自己有无数个可能，还有明年。身体在老去，灵魂却越来越轻。

白色的裙子，低矮的磨坊，天堂的声音轻轻亲吻我的耳膜，小镇上的欢笑，红鞋子的追逐……上帝眼里会不会有这些画面，上帝会不会让我重新去开始生活？

迷失了，我拿出圣经贴到胸口，让一切浅尝辄止。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几次回到年轻的状态，还是这个磨坊，还是这间黑黑的房间，还是这张藤椅，一切都没变，唯一变了的就是年龄。

我在这里静候，等待那最后的钟声鸣起，等待神父来为我做临终祷告，又或者等待明年的阳光。因为，我相信灵魂会永远活着……